话说着裴厌怀里就被塞了一盘子糕点,还有一块落在了裴厌口中,裴厌下意识的嚼了嚼,咽下了一口槐香。
行吧。
他在盘子中挑了挑,将槐花糕挑起来吃了,然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窗外的天。
只要不与楚稷正面碰上,那么耽误这么一会时间也不算什么……
不和楚稷对上……
裴厌嚼着糕点,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楚稷的脸。
他为什么这么抵触他呢?
或许是因为当年来送最后一杯毒酒的人是他……又或许是因为多年宿敌,一朝结盟,总是心思各异……
以至于最开始,他们应该也没有那么多的锋芒,也不应该有之后的纠葛……从而到了最后,这些积压的感情,成为了一把钝刀,在皮肉上划拉了几下,不见血,只有疼。
疼的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一个最终的结局,就已经溺死在了那波涛云诡的朝局之中。
而再度复醒,这人已经拿着金子砸到了说书人脸上,自己那些被编造歪曲的故事,他听的津津有味,谁又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呢?
咽下那最后一块点心,裴厌左右看了看,茶壶已经彻底空空如也,他干脆抬手捞起一杯酒灌下。
这具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长的,沾点酒就红了脸。
裴厌一只手捂在脸颊之上。
曾经在所有人眼中最受宠的监国皇子,被他硬生生的拉入了造反的名列,哪怕只是暗中帮扶,却还是因为那场宫变受了牵连,被分了权柄。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去招惹他,那么最起码,他还能有一个稳妥的地位。
也不会陪他闹了几年荒唐梦……
裴厌脸侧带着潮红,被推门而入的一个掌事全部看在了眼里。
掌事四周打量了一下,见屋中只有裴厌一人,又斜靠在椅子里面吃点心,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谁家的少爷,便下意识将裴厌当做了小倌。
于是掌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将裴厌拉了起来,她手劲极大,又猝不及防,拉的裴厌衣襟都快要散开。
掌事劈手夺过裴厌手中的点心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偷吃?今天来的可都是些个金贵人,你还不快过去伺候着!”
“啊?”
裴厌一脸的迷茫,目光从自己的点心盘落到掌事身上,甚至因为惊讶而瞪大了眼睛。
他一只手指着自己:“我吗?”
掌事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不是你还能是谁?一点规矩都没有,等贵人们走了我再和你算账!”
说完她抓着裴厌的肩膀将他往出拖。
裴厌初醒没多久,真是什么世面都见了一遭,脑中的醉意四处发散,这具身体的记忆也在慢慢回拢,一时间搅得他七荤八素,只感到一阵燥热,腿已经软了,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乖乖的被人拖着走。
一直被拖到一处房门前,清醒才又稍微占据了裴厌的脑子,他偏过头看向那个掌事,伸出去的手有些微微发抖:“这里面是谁?”
掌事将他岌岌可危的衣领又拉开了一点,顺手将婢女手中的酒壶塞进了裴厌怀里,笑的一脸褶皱:“当然是二殿下和摄政王了,好生伺候着,就你这张脸,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裴厌被强行推了进去,迎面对上了楚稷晦暗不明的眼神,他心道:这都是造了什么孽!
当他的腿带着身体绕过被强行揪上来的说书人来到楚稷身边时,裴厌只感觉这辈子的脸都要丢完了。
先前是既来之则安之,可如今这场面,好像确实安不了了。
裴厌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只是一下,因为已经没有时间去犹豫更多了,他的腿刚才就在发软,脸上的红晕更甚,他几乎是已经跌坐在了楚稷身边。
遭了。
楚稷最烦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接近他,只碰一下他都要难受好久。
裴厌正想着站起身后退,突然有一股淡淡的槐花味飘了上来,那味道近在眼前,明明不重,打落在裴厌鼻腔,却是甜的有些发腻。
裴厌这辈子几乎没什么割舍不掉的小嗜好,唯独嗜甜如命,在诸多甜食之中,又属槐花蜜最甚。
裴相的喜好随便揪一个人都能说出来,但能说出来的往往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起码他喜甜这一点就甚少有人知。
而楚稷,他是极少数知道的,但他从不爱这些。
于是裴厌抬眸,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一双几近癫狂的眸子,那是楚稷从未露出过的神情,与八年前他初见他时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