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稷于是抬眸:“继续讲,若是讲不好,你与这三千金一同葬了,也算个功成身退。”
汗滴落在地,伴随着再次响起的话本评书:“折扇开合,繁华的闹市中,红衣翩然,裴厌一只手牵着六皇子,只唤一身‘殿下’,六皇子便拉着他的手,含情脉脉道句‘你信我,只为你,刀山火海我也能趟,造反又如何?’
裴厌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了缝,他抚摸着六皇子的鬓发,说出的话几乎充斥着魅惑,‘天下是我毕生所求,但你是我的牵挂,迢儿,我永远相信你’……”
“简直荒谬!皇家之事岂是你们可以随意编排的?”
邱尽落拍案而起,眼神已经看向了身边的侍卫,侍卫亮起刀刃,楚稷伸手环了裴厌起身:“书是我要听的,楚迢是我弟弟,而裴厌最后是死在我手里的,算来算去,今日之责全然在我,摄政,你着什么急。”
邱尽落看着此刻楚稷还能顾及这怀中的人,更是气红了眼,他咬牙道:“殿下!”
“还是说……”楚稷话锋一转,又道,“你从一开始就来打扰我,实在是很难让我不怀疑,你在意的其实是那已经故去之人,是被你一箭射落下马的挚交。”
楚稷嘴角噙着淡笑,将话在邱尽落的怒瞪中说完:“莫不是那秋宴成了真,你对裴厌,实则存了旖念?”
“殿下说笑了,我同他从小挚交,若是真有什么心思,怕是早就诉了衷肠,如何能看着他误入歧途呢?”
在楚稷怀中的裴厌轻轻点了点头。
这倒是真的,以他与邱尽落当年的关系,若是真有什么旁的心思,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还能轮到旁人什么事。
邱尽落让人收起刀兵:“书也听完了,殿下,走罢。”
楚稷点了点头,将圈着裴厌腰的手松了松,低声道:“站好。”
裴厌听得云里雾里,下意识回了句:“站不好。”
楚稷朝他耳边凑了凑:“站不好就陪严先生一起死。”
“我站好了!”
裴厌倏的一个叫激灵,也是又短暂的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了。
他眨眼看向楚稷。
原来如此,不愧是心狠手辣的楚民安!
楚稷挥手让严先生下去,他几乎是完全忽略掉了身旁的裴厌,裴厌手中抱着已经空了的酒壶,十分乖巧的站在一旁,只是低垂着的眸光在两个人身边飘忽。
这一时间,邱尽落似乎是意识到楚稷要做什么一般,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让身旁的侍卫护在自身前。
剑拔弩张的局势被楚稷的轻笑声打断:“没想到你我相识共事这么多年,如今可以聊的,居然也就只有那一个人。”
邱尽落沉思了一下,然后才道:“我也一直很困惑,我早就向殿下表明了立场,殿下若是因为我曾经同他挚交就对我抱有偏见,那我实在是太冤枉了一些。”
“谁说不是?。”
楚稷拂了拂自己袍子上的酒渍,他的眼神轻飘飘的从裴厌身上路过,落在了邱尽落身上:“可那有什么办法呢?曾经不可改变,有些人的未来其实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放心,我不会在这里动手。”
“天命都可更改,又有什么更改不了的呢?”
邱尽落说的十分激动:“殿下十五监国,到如今十一年,陛下却从未有立储之意,若是真让他得了长生,殿下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出头了!”
楚稷含笑问他:“如此说来,那年裴厌造反,你应当是乐得开心,又为何要拦?”
邱尽落说的信誓旦旦:“因为他狼子野心,他造的不止是陛下的反,还是殿下你的反!
裴厌与六皇子苟合,到时候让他推翻了当今皇权,殿下觉得他是想要一个处处和他为敌的天子,还是一个为他马首是瞻的天子呢?长久以往,这大宣日后姓什么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殿下,我是为了你啊,若是让裴厌得逞,那个时候你真的可以心甘情愿的放下手中的权势吗?殿下你就真的甘心吗?”
他当然甘心。
裴厌捏着酒壶的手几乎快要泛白,没有人比自己更明白,若是出现了一个能掌大权的人,那楚稷简直是求之不得。
唾手可得的权势对于楚稷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枷锁,将他的灵魂与肉/体一同束缚,他巴不得有人可以替他解开锁链,放他一个自由身。
可如果真的只有这样,裴厌又怎么会不如了他的意呢?
只是世人目光往往浅薄,总觉得自己掌握的那一角便是全部,殊不知坐井观天的那位也同他是一个想法。
况且如今高位者蒙住双眼,不愿意相信一个傀儡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思想,并且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和旁的人暗渡了陈仓,于是就如打地鼠一般,将所有露出头的鼠全部打死。
在裴厌出神的时候,楚稷的回答已经落到了邱尽落耳中。
接下来的情况他已经不清楚了,围绕在他身上的那股燥热更加激烈,酒壶哐当落地,他眨了眨泛红的眸子,只眨了一眼的酸涩。
身体落在一个怀抱之中,那久违的霜雪再次飘落,只是在半空中又变了样。
“你应该庆幸,你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裴厌醒来之后还未曾见过这具身子长什么模样,又接二连三的见到故人,那不对劲的感觉快让他失了神,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话了:“这双眼睛,很像裴厌吗?”
下巴被人抬了起来,裴厌下意识的对上楚稷,或许是因为错觉,他只感觉楚稷的眉眼中都含着笑意:“是有几分相似,所以你给本殿下说一说,为什么你会觉得从我口中说出来的夸赞会对上那个反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