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清楚,毕竟长朔那么多年,自己也算是看着楚迢成长的,那个孩子很聪明,却十分依赖楚稷,不愿意去接触太多的东西,或者说是下意识的抵触一些东西,可这种人只适合活在清平盛世。
楚稷曾说要好好磨练楚迢一番,到最后也因为忙碌将楚迢遗忘在了一边。
按照池修竹所言,想来他死后的一年,楚迢也未被如何为难,如今应该还是个恣意的少年郎罢。
与当年位高权重却被无数枷锁困住的楚稷完全不一样的那种……而楚稷本也应该如此的……
于是裴厌猛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生活中处处都是楚稷的影子,那个人与他纠缠数年,成为了他无法避开的一部分,不论做什么,最后都能想到他身上去。
若是如此,自己真的可以在最后潇洒的一走了之吗?或者眼睁睁的看着楚稷对沈宴开的爱意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到最后知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楚稷是不是会气的杀了他?
可是楚稷喜欢的是沈宴开的什么呢?
容颜?脾性?
自己当了沈宴开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未见楚稷露出疑惑,而真正的沈宴开也从未与楚稷有什么太多的接触,所以是不是只要一直这样下去,楚稷会爱上在沈宴开身体中的自己呢?
“公子?”
“嗯?”
“公子是想到了什么吗?”
裴厌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很久的神,他摇了摇头,回答辰轩的问题:“你应该能看到我与二殿下的关系罢,就我们如此的关系,他知道的我自然也知道。”
“可听您方才所说,我总觉得您应该与那位大人更熟,您是留在二殿下身边为了那位报仇的吗?”
裴厌:“?报仇?”
辰轩:“是啊,世人都知道那位与二殿下水火不容,最后的毒酒也是二殿下送过去的……可您看起来,又十分器重二殿下,所以我才好奇,公子到底是哪边的人?”
裴厌:……
以前他与楚稷的矛盾闹得长朔皆知,他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这种消息大多是他们放出去的,只为了留一手,若是失败了,最起码还能保全一部分人。
而且他当时是真的与楚稷有些不合,他确实也有些看不惯楚稷,所以裴厌更好奇自己是什么时候感觉楚稷不一样的,一定要比那日知道楚稷的遭遇更早,只是自己在这一方面一向有些笨,白白浪费了时间。
所以现在听到他们二人不合的消息,他反而有些难过。
难过他死之后,世人却不知真相。
那日他被邱尽落一箭穿心,后来被扣押在天牢,楚稷为他送上毒酒,所有二殿下党欢天喜地,就算有为他不忿的人,也要屈服权势,在楚稷面前装的喜笑颜开,那么楚稷呢?
当时他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了,而且还是上过床的朋友,所以楚稷当时会不会为他的死难过呢?
真可惜啊,没看到楚稷明明难过还要装的开心的样子……
“公子?你看起来很难过?是在为那位难过吗?”
再次听到声音,裴厌啊了一声,自己在难过吗?
他抬起头,突然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划过……湿润而又滚烫,自己明明是在想楚稷装开心的样子,为什么会落泪呢?
裴厌有些茫然的看着辰轩,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辰轩立刻警惕了起来。
裴厌手指捏了捏一把那木床,感觉自己按得地方好像刻了什么字,他顾不上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弯腰去看。
那是两个看起来有些幼稚的字,一笔一划的写着“安宴”。
安宴?
是谁?
裴厌知道楚稷字民安,所以这不是楚稷的床吗?那自己是在感伤什么?
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将脸上那丢人的泪痕抹掉,一时间有种想钻进土里的想法,但显然不可能,因为外面已经打了起来。
辰轩第一时间跳出门去,见情形不对已经拔了剑。
裴厌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自己杂乱的心境,悄咪咪的挪到门后,隔着那扇门去看外面的场景。
一群刺客。
目测有十几人。
容貌看不清,但见武功招式似乎有些眼熟,裴厌屏住呼吸,看见徐悟和辰轩与那群人缠斗在一起。
这群人并不好对付,辰轩看着有些吃力,徐悟还能好些,但也被几个人分去了注意,刀光剑影之中,要是有人偷袭裴厌,裴厌绝对很难自保。
他不敢出声,只是悄摸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眼看着辰轩被一个刺客砍了一剑,裴厌的心都提了提,谁知这个时候,猛地发出咔嚓一声,屋中的窗户被人破开,裴厌蓦然转头,一个人跳了进来。
裴厌手指触碰到了昨日捡起来的茶杯碎片,那人唰一下的朝着他扑过来,只是片刻,裴厌伸手举着那枚锋利的碎片,而那人的匕首已经搭在了自己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