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宏宇快速躲到树后,侧耳倾听着那人的动静。
环境音安静下来,对面没动静,她似乎也没有再继续换子弹的打算,没有任何疑似操作的声音。
关宏宇心中一喜,又等了几秒,探出头来:“哎,子弹打完了吧?”
树后面那人沉默了一会,大概是在犹豫,几秒后,她终于现身。
“……关宏宇。”对面认出他,“你很难缠。”
那女人目测得有一米七往上,短发,在后脑上扎了个小辫子。她说话的语气很钝,寒气逼人,可话说完又笑了一声,关宏宇觉得背后一凉,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仔细看了两秒,才意识到这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那双眼有些不明显的下三白,整个人透着股刀尖儿似的杀气,平时看着倒也没什么,和她整个人的行事风格倒也匹配;可她一笑,眼睛眯起来,面色看着倒和善了,和她身上那股子杀气配在一起违和感极强,有种诡异的冲突。
杀过人的和没杀过人的人身上会散发出不一样的气质,很多时候刑侦人员会说那些人“眼神儿不一样”,关宏宇现在就深有体会。
孟潇身上就有这东西。她只要站在那,哪怕什么都不做,关宏宇只一眼就能知道这是个会杀人的主。
这点关宏峰或许会比他更熟,他见过的杀人犯肯定比关宏宇多。
关宏宇没他哥那么多专业知识,在他自己心里,他会把杀人犯分成两种:能杀人的和会杀人的。很多时候,杀人的结果只是犯罪行为的一种延伸,即很多凶手在实施犯罪时,主观上并不打算实施谋杀,可却因为犯罪过程中的一些情况,延伸出了杀人这一行为,关宏宇把这种人统称为“能杀人的”。
这些人身上的杀气大多数很空。前几秒可能还有那种架势,后面就顶不住了,整个人塌下来,变成一滩阴暗的地刺。
“会杀人的”就大不相同,在杀人这件事上,他们通常主观能动性很强,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尽管关宏宇一开始并没有把所有这种“会杀人的”都总结为心理变态,但他后来转念一想,不论是出于心理原因,还是其他因素,大部分能有这种心理素质的基本上也都可以算是心理变态了。
这些人的气质很容易分辨,他们身上的杀气很重,即便掩饰得再好,你也能在靠近的时候感受到那种尖锐的不适——像干燥的冬天里脸上刮过的冷风,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冷不丁的会有小刀一样拉过去的感觉,然后寒气会顺着疼痛渗进皮肤,紧接着就会感觉发凉。
关宏宇知道这种分类肯定不权威,只是来自于他的个人经验。能杀人的和会杀人的,前者能包含后者,但后者独立存在,他一眼就能看出眼前人属于绝对的后者,而他突然发凉的后背也给予了肯定。
“你是孟潇?”关宏宇扭了扭脖子,身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我见过你的照片。”
她站在远处,两人大概有十几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孟潇盯着他,忽然又咧开嘴爽朗的笑了一声:“你这张脸还真让我恍惚了一下。”
是吧,关宏宇心底冷哼道,等一会看见两张你更恍惚。
他也跟着笑了一声,乐呵呵地说:“——就是你杀了我哥?”
听到这句话,孟潇的笑容凝固了,渐渐冷下来。
“如果你一定要刨根问底的话,严格意义上讲我并没有动手。”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其实咱俩没仇,没必要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你累我也累。我来找姓林的,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她在哪,我孟潇领你个人情;如果你不想说,无所谓,我自己去找。咱们各走各的道,谁也别碍着谁,你觉得呢?”
好一个没仇。关宏宇咬了咬牙。
“你跟我是没仇。”他蓄势待发,“我跟你有。”
孟潇似乎从这句话里品出点什么,意味深长地说:“我听说你们关系不好呢——看来是谣言咯。”
关宏宇没说话。
“所以这个仇你是一定要报的?”她说着,一只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个细长竹筒,“那我们只能各凭本事了。”
关宏宇把刚才那把折叠小刀紧攥在手里,神情紧张的看着她的动作,紧接着他看到了颇为诡异的一幕——孟潇从那个竹筒里抽出一个打针用的针管来。
还是个看起来挺专业的医用针管,偏细的那种。针筒里装了些淡黄色的液体,有点像浅一点的油的颜色,看着像生化武器似的,远远看去,银针闪着寒光,带了点恐怖色彩。
关宏宇后悔站出来了。他宁愿被枪子儿打个对穿,也不想被什么不知名的药一针扎死。而且不论是远程还是近身搏斗,枪他跟熟悉,也更好防。但是针管这种玩意儿,没人知道里面那个液体是什么,什么效果,什么剂量——万一划伤就死呢?或者再变态点,要真是什么生化武器,下半辈子躺医院也受不了啊。
后悔也没用,已经这样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快点来个人吧,关宏宇在心底默念,林嘉茵还是哥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