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响突然炸进耳膜——轮胎在地面上狠狠摩擦出尖锐的嘶鸣声,有辆车像是刹车失灵般左拐右拐撞开了护栏,正朝他们冲过来。
保镖第一时间扑了上来,狠狠拽住温禾的胳膊要将他拉开。几乎在同一瞬间,温禾的余光扫见周芝琳还站在原地,她怔怔地仰着脸望着他,眼里还挂着没落下的泪。
电光火石之间,温禾本能地挣脱了保镖,朝她扑过去。
他用尽全力将她推开,紧接着自己被狠狠撞飞出去——
空气像是被抽空,所有声音都在那一秒被切断了。
车子失控地刹住,划出一串浓烈刺鼻的轮胎印;路边的路人尖叫,保镖冲过去大喊着他的名字。
周芝琳摔在地上,却毫发无伤,她回头的瞬间,看见温禾倒在地上,身下是一摊急速扩散的血。
这游乐场位置偏僻,保镖当机立断呼叫了直升机救援,抱着惊吓过度的周芝琳一起去了医院。
接到电话的时候贺凌风还在谈判桌上,对方在一项关键条款上不肯让步,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在苦苦纠缠。贺凌风早已经耐性耗尽,突然眼皮狂跳,一阵心悸的感觉袭来,他正准备站起来离开,电话就响了。
手术是紧急赶到医院的管家签的字,贺凌风在电话里对他说:“我要他平安无事。”
管家听他的声音都在抖,几乎是字字泣血,只得郑重答应他让他安心:“以我的性命担保。”
然而情况并不容乐观,贺家连夜请来的最好的外科医生诊断,病人颅脑重伤,硬膜下血肿、脑疝风险极高,腰椎和骨盆多处骨折,内脏受损伴有大出血,手术风险很大,能不能下得了手术台,都是个未知数。
这位顶尖的外科医生跟管家是老相识,因此说话十分直接。
管家签了字说:“您不用说这些,我是接了死命令来的,他要是下不来,我也只能给他陪葬。您行行好,也再救我这条老命一回。”
幸运的是手术很成功,贺凌风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平安下了手术台,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贺凌风要求立马探望,病人还很虚弱,但是没人敢拦。
医生跟管家差不多大,也算是贺凌风半个长辈,想上前劝他说最好是等病人生命体征稳定之后再探望,被管家拉住了:“他悬了一路的心,不看到人是落不下来的。”
医生问:“刚才就想问了,这是哪路神仙?”
管家看他一眼,说:“要真是个神仙,那还好了呢。”
贺凌风在病床前守了一天一夜,床上的人也没醒,医生一次次向他解释,病人全身遭受重创,哪怕手术成功,也需要身体缓慢修复。
“脑部伤情最严重,术后虽然控制住了出血,但颅内压仍未完全稳定,大脑需要时间自我调节。”医生语气不紧不慢,“简单来说,他的大脑现在处于一种‘保护性休眠’状态。”
他顿了顿,又道:“除此之外,腰椎骨折、内脏出血、肌肉撕裂这些也都需要时间恢复。他的身体像是一台刚刚被拖回来的废车,外壳能修,里头的线路得一点一点通。”
他说话尽量平静客观,却仍难掩一个事实——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贺凌风如同一头困兽,并没有被这话安抚到,然而除了等待,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直接从谈判桌上到这儿的,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又在病床前一动不动地守了这么长时间,他看起来前所未有的颓丧。
管家是看着他长大的,见他这样忍不住心疼:“就算您不想着自己,也想想温先生,您再这么熬下去,他醒来见不到人可怎么办?越是这种时候,您越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说着就要哭起来,贺凌风看他一眼,说:“行了,我有分寸。”
一开口,他嗓子都是哑的。
管家无计可施,给贺家另外两位主子打了电话,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是总得试试。
贺凌远和宋璇很快赶到医院,见到贺凌风的样子他们都大吃了一惊。兄弟两到一边说话,贺凌远看着这个简直要认不出来的弟弟,头疼地问:“怎么回事?”
贺凌风说:“你是问我,还是问他?”
贺凌远心知跟他打太极没用,便直接问:“林伯说是你让他来签的字,他亲妈当时就在医院哭着喊着要签字你都没让,他是什么身份你非让林伯来签。”
贺凌风看他一眼,说:“什么亲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我既然让他签字,那当然就是一家人。”
贺凌远哑然,他这个弟弟向来说一不二,这还是第一次,他承认身边的人是一家人。床上的那位什么分量,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问:“真是意外?撞人的凶手呢,抓到了吗,要不要帮忙?”
贺凌风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你们不用管。”
贺凌远就是怕他这样,凶手是谁他也猜到一二,现在怕是不好收场了。
贺凌风打发了他们,听管家的劝回家换了衣服刮了胡子,休息了几个小时后之后,又回到医院。
夜里主仆二人在病房门口聊天,管家小心翼翼地问:“就是他了吗?”
贺凌风说:“我这个岁数,还能遇到这么个人,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他要能醒过来,好好的,往后该修的桥该铺的路,我一个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