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一想到那烟尘漫天的生产线，又想了想何旭那从头白到尾，风一吹就能倒的模样，只觉得自己毕生的头发都要在这一刻掉光了。

眼看他这个上司即将败倒在何旭这个倔驴手里，凌云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洛森杰这个外援来帮忙，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一直以来一提到何旭就上头的人，这次居然出乎意料的……冷淡？

“你们吵架了。”凌云直接丢下了一句总结性结论。

“可也不能拿前途开玩笑啊！”凌云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操、碎了心的太监，这种皇上不急的感觉简直过于迷人，让他忍不住想狠狠地卧槽几句。

“你在脑补点什么呢？”日理万机的皇上……哦不，洛总总算大发慈悲地从堆成小山的文件里抬起头来看向满脸郁卒的凌云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不是，我们亲爱的小何在事业发展上有一些困惑和迷茫，准备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寻找答案嘛。”

“他怎么又迷茫了？！”

……

迷茫的小何表示自己很无辜。

凭心而论，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怎么不能迷茫几次呢？

致云服装加工厂的厂长孙仁去把总部派来学习设计师领回来的时候，觉得自己领的根本就是一只旅行青蛙。

眼前的青年看着不过就二十郎当岁，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背着一个比他人头还高出一大截的包，肩膀处甚至还不伦不类地挂着一个草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个误入服装厂的背包客。

“何设计？”孙仁有些头疼地轻挠了挠眼皮，不知道到底是哪阵妖风把总部的设计师给刮来了这个小破地，还要连累他跟着受累来伺候这尊大佛。

“不敢当不敢当，您叫我小何就行。”何旭倒是很兴奋，眼前的工厂看上去庞大又气派，但却无端让他充满好奇与向往。

何旭几乎要迫不及待地冲进去看看工厂里面到底是什么样，自己又会在里面承担什么样的角色，以至于都没有发现站在一旁的孙厂长脸已经拉得堪比马脸。

“不，我还是叫你何设计吧。”

谁知道我叫你小何之后你回公司会不会穿我小鞋！

孙仁没好气地在心里暗暗腹诽。

这下，就算是何旭再迟钝也终于察觉到了孙仁的不满，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样不管不顾地选择“下放”，其实根本就是任性为之的产物。

可何旭却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要成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他不需要更多的灵感，或者去给自己设计的作品编一些天花乱坠的故事。

他真正需要的，是要比任何人都更接近现实。

他想知道，自己设计的衣服到底会经过怎样的工序被制作出来，接着又通过怎样的流程被送到一家家门店里。

何旭忍不住想知道，自己设计的那些衣服将会被穿到谁的身上，衣服的主人又会带着他们走向怎样的一段旅程。

而这些答案，在办公室里没有，在时装周上没有，在灯红酒绿的夜晚不会有，在阳光灿烂的海岛上也不会有……

他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就藏在孙仁的不情愿里，藏在凌云的不理解里。

这样想着，何旭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了几分，他认真地看向面前有些微胖还略微秃顶的中年男子，诚恳地解释道：“孙厂长，我来这里并不是总部的意思，而是个人意愿。”

“因为我是一个标准的学院派设计师，我感觉自己的设计有些过于漂浮，所以向来实地考察一下服装生产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也想从中学习到一些对设计有帮助的知识。”

孙仁没想到何旭居然能这么低三下四和自己解释，顿时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过往被集团设计师一通电话就折腾得人仰马翻的新仇旧恨顿时涌上了孙仁心头，他看着眼前这个嫩得简直像个小白菜一样的设计师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明白了。”

孙仁笑着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冲着不远处的工厂扬了扬脖子，“那这样，我一会儿先带你去工厂熟悉熟悉工作岗位，然后就直接给你安排工作你看如何？”

满心都是好奇的何旭并没有意识到孙仁拒绝优先给他安排宿舍背后的险恶用心，他激动地点了点头，大声地说：“好的，辛苦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