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立着一块石碑,虽是一块无字碑,可看那石碑的样式,分明是一块墓碑。在这幽暗的石室内,格外得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钟楹搓了搓手臂,她自小就害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此刻见这古怪地方有着这样一块墓碑,当真是让她退避三尺。
远离了那墓碑之后,钟楹这才注意到中间石台上挂着一幅画。只是上面却空白一片,旁边倒是提了一行字,只可惜也晕开看不清是什么。
这幅画挂在正对着密道石门的墙面之上,画后墙壁之上密密麻麻雕刻着看不清的文字,钟楹打量着那些痕迹,这些文字不是年久风化,倒像是被人刻意毁去的。
“九儿你看。”
秦樾打开石台上的木盒,里面是一把尘封的宝剑。除此之外便是一卷竹简,一封信笺。
那剑看起来平平无奇,加之不知在此放了多久,表面已生出斑驳锈迹。秦樾对这种东西无甚兴趣,随手打开那竹简。
只见竹简开篇便刻着[此心法为老夫独门功法,若要修习功法,需得在老夫墓碑前磕上九九八十一个响头拜老夫为师。此后需将曾学过的武功尽废,从头开始。]
刚看到这秦樾便不屑轻哼,“什么绝世武功?好大的派头。”
钟楹咦了一声,倒是赞同地点头。
“你若学了人家的武功,自当磕头叫一声师父啊。至于从前学过的武功嘛,既称他为师,人家这样要求也不为过。”
秦樾微微撇嘴,随手将竹简丢回原位,也不再看后面的内容。
“哼,这武功还是留给欺师叛祖的家伙看吧。”
如此说着,秦樾转手拿起那信笺笑道。
“看看这信无妨吧?他又没说必须只有他徒弟才能看。”
钟楹诶了一声刚要阻止,便看秦樾已拆开了信笺。知她秉性,秦樾解释道。
“看这满墙的划痕,也许这位前辈是有什么仇怨未解。我们今日误打误撞躲进这密道才逃过白云遥之手,若知道他心中苦闷,也许我们能为他做些什么,也算是与他道谢吧。”
这话有几分道理,钟楹不由点头。
[我这一生都在错过,也都在失去。幼时失去至亲,少时错过真心相待之人,未及弱冠,又失去了这一生都不曾发觉,也不肯承认的至爱之人。]
[有些人是在失去之后才会幡然醒悟,而有些人,在失去之后许久,才会明白心中缺失的那一块是因为什么。]
[我太自负了,眼高于顶。看不到那些真心相待的人,看不到那些人的良苦用心。也太过自傲,总觉得这世上所有人都对我有亏欠。]
[他们欠了我的,他们该低声下气地讨好我。在失去她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明白为什么我如此在意她的死亡。]
[直到我恍惚间,如游魂似的飘然行至她的坟前,过往种种如同染了色的画卷,不容我反应也不容我拒绝地在我眼前展开。]
[我像是一个旁观者,看到了曾经的那些掩藏于自傲自负之下的怯懦。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我所期待的,所为之奔波的执念,不过是那一人而已。]
[我曾渴望成为一个让所有人敬仰畏惧的大侠,让所有人在见到我之时对我心生倾慕,靠近。]
[可当我真正做到的时候,我也的确拥有了我曾经所想象的这些。可是我心中却没有满足之意,从前我不明白,只以为是自己还没有站得足够高,还没有让自己满意。]
[如今,我终于懂得,是因为那些来拥护我的人之中,没有她的身影。]
[好像我无论是落魄如乞儿,还是发达如人人敬仰的武林大侠,我在她眼中都是一样的,没有分别的。]
[她不在乎我的一无所有,又怎会在乎我拥有的一切?]
[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恨极了她。我恨她不将我放在眼里,恨她不将我放在心上。她让我所在乎,所追求的一切,都变成了可笑的笑话。]
[那一瞬间我很想击碎她的坟墓,我想将她从阴间拉出来,我想质问她。为什么无论我做的一切她都不曾在乎?]
[后来的几年,我也渐渐明白,那些恨意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不甘。一个追求半生,都无法得到的不甘。]
[曾经我认识的一个人说过,如果得不到一个人的爱,那就让她恨吧,恨比爱更长久。]
[可是,我却觉得,爱比恨存在得更久。也许我一开始就不恨她,那些虚假的恨又怎么能比得过不甘心又不曾得到过的爱?]
[生命的最后,我依旧放不下。我不甘心我的爱就这样无人可知地,随着我的死亡而湮灭于世间。]
[我想留下些什么,尽管这份爱像是夜里匍匐在阴影中的野草那般。我也渴望有一天可以走到她面前,尽管她不知道,尽管她厌恶。]
[有人说过,放过自己才能活得快乐。可是,一个没有她的世界,又怎会有快乐?]
[如果有朝一日我可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