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卸头上的金钗步摇。
身后的侍女见状,凑上前来帮忙。
陈时雨拒绝道:“这一路多劳姑姑照拂,想必姑姑也是身心俱疲,这里不用姑姑伺候了,姑姑去歇着吧。”
侍女年方三十,是宫中教习规矩的老宫女,不像陈时雨,眼里已经没有了对外界的一切好奇,但是从这一路以来的片段交谈中可以看出,她并不情愿去漠北和亲。
她也辑坐在陈时雨的后面,手脚麻利的拆除了她发髻后头未能解下的一个金叶步摇,轻置进漆盘里。
“公主折杀奴婢了,伺候公主是奴婢的本分。”
陈时雨不好再说,只是任由侍女拆散发髻,后又开始解身上着了的繁杂服饰。
她愣愣的对着镜子发呆,脑子里全是那一双眼睛……
这时初月掀帘进来,她才猛地惊醒:“初月,可是问到什么了?”
初月是陈时雨家生子奴婢,自幼相伴,自陈家没落以后,也并未离开陈家,反倒是与陈时雨姐妹相称,这次和亲漠北,更是义无反顾的跟随。
初月看了侍女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陈时雨这才反应过来,顺手捋了一下拆散的发髻。
侍女问道:“公主差人在军中打问什么去了?”
时雨故作为难,轻轻皱了一下眉头道:“时雨饿了,让初月去问问军中何时给我们送些饭食。”
侍女听了,“扑哧”笑出声来:“没想到公主还是一直贪嘴的猫,军中军纪严明,自是到了时辰才送。”
时雨捋着胸前的一缕发丝,似很难过的娇声道:“那好吧,可是我是真的很饿,初月年纪小,不好意思张嘴去问,姑姑可不可以帮我们去问问嘛。”
侍女抿着嘴一笑:“好好好,我去问问去,公主且等着。”
说罢,起身出去了。
陈时雨慌忙站了起来,拉着初月的手问道:“怎么样?问到什么了?”
初月往身后看了一眼,见侍女已经出了营帐,这才凑到陈时雨耳边小声说道:“应该不是,我问过巡逻的士兵了,那人名唤陆雁书,是军中的校尉,一直生活在朔方,月余前将封了虎贲军的昭武将军……”
陈时雨失望的低着头,慢慢走到屏风后的卧榻上坐着。
那人虽然赤巾蒙面,可那双眼睛……
怎么会错。
她对着初月道:“这次是她送我们去漠北是吗?”
初月点了点头:“正是。”
陈时雨心里想道:“那倒有机会可以看到她的真实面目。”
………………
翌日,天将将大亮,秋风裹挟着黄沙遮蔽天日,隐约可见远处将将漫过山头的红日,也在着一片昏黄的苍茫间失了锋利。
汉军严正以待,军旗林立,号角阵阵。
匈奴百余骑兵越过疏勒河,进入汉军阵地的时候,仪式才算正式开始。
让陆雁书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去漠北的人居然是不靠谱的赫连渊。
二人并肩而立,高大的赫连渊站在陆雁书身侧,映衬的陆雁书更是娇小,赫连渊高高的仰着头,目不斜视。
须臾 ,才去瞟矮他半截的陆雁书,却没想到与陆雁书正在打量他的眼神一撞。
赫连渊虎躯一震,感觉陆雁书的视线像是毒蛇一般,从他的脖颈向上,一直蔓延到脸颊,所过之处,都是火辣辣的烫。
自从上次被陆雁书拒绝过后,赫连渊便很有志气的不再找陆雁书。
他将真心巴巴的捧给陆雁书,但是她不在乎,甚至弃之如敝履,赫连渊是真的被伤到了,这是他头一遭喜欢一个女人……
他狠了狠心,不再畏惧陆雁书的打量,就这样,二人之间,一个高高的向下睨着,一个仰头向上瞧着。
忽听陆雁书轻轻的笑了一声,闷闷的声音从面巾后头传来:“这身装扮不错!”
赫连渊一愣,心尖一涨,慢慢的将视线挪了开来。
他是昨天才知晓的汉朝居然派人和亲的事情,当他知道送亲的军团是陆雁书带领时,撒泼打滚的要求右贤王让自己去匈奴,命其名曰:好久没有见阿爹阿娘了,想他们了要回去看看去。
赫连渊压下想翘起的嘴唇,他作为匈奴人,此次送和亲使团前去漠北,自是要尽地主之谊。
所以此次,他穿了匈奴最庄严的服饰,还仔细的梳洗打扮了一番,没想到陆雁书居然注意到了,还夸他好看。
赫连渊内心窃喜,他好想咧着牙对陆雁书笑,然后开心的问她:“你喜欢我穿成这样嘛?那我以后天天这样穿给你看。”
又一想陆雁书那天拒绝他时那冷酷又无情的样子,心又硬了,她不是说了嘛,“她不喜欢他,让他离她远一点。”
赫连渊高高扬起的脑袋耷拉下来,他难过的抿了抿嘴唇,忽然脑子响起赫连耀和谁的话。
内心赞同:“陆雁书就是一个狼心似铁的女人。”
她对自己总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决绝的说离自己远点的是她,夸他好看的又是她,让他想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赫连渊内心天人交战,连仪式什么时候结束了都不知道,反正无所谓,汉人最注重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他最不喜欢。
礼乐又起,所有人都举起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有赫连渊一人呆呆的站着。
“想什么呢?”
赫连渊听到陆雁书问他,低头去看。
陆雁书抬了抬空碗,示意大家都已经喝完酒了,就他自己一人,一会笑,一会怒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赫连渊反应过来,慌忙仰头喝酒,被呛的一声一声的咳嗽。
陆雁书轻笑,赫连渊耳尖,又听到了,他幽怨的看了一眼陆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