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晚上要去打工。”卢晓说。
“打工?”顾昔白有点意外,“他成年了?”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卢晓可不像殷行,满嘴跑火车。他还是比较靠谱的,不知道的绝对不瞎说。
“那他翘课老师不管吗?”
“三中只有一样东西比附中强,你知道是什么吗?”卢晓转过头,看着顾昔白,“就是夏雪松,人家次次联考都是全省第一。别说翘课了,要不是他那样生人勿近的性格,三中早就把他供起来了。”
“他一学生在哪打工啊?”顾昔白又问。
卢晓转回头,把椅背往后靠了靠,“好像是南环路那边的酒吧,之前听说刘宇想找人去那边堵他,但是他认识的混混都不敢去酒吧街闹事。”
怪不得昨天要在学校这边堵他。
“酒吧打工的都是夜场吧,他怎么10点不到就回来了?”顾昔白想起昨晚的事,伸手捏了捏书包上的小熊猫。
卢晓突然又转过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10点不到就回来了?”
顾昔白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但表面上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是殷行说的他回宿舍路上被堵的吗?再晚了宿舍都关门了他还回来干嘛?”
“哦,行吧,我还以为你碰见他了。”卢晓嘟哝了一句又转了回去。
不管卢晓是真信了还是明白了顾昔白不想说这事,总之他没有继续追问还是让顾昔白松了口气。
晚自习下课,顾昔白站在学校门口半天都没走。他跑来奶奶家已经三天了,还没有跟奶奶说转学的原因,他怕回去会遭到奶奶的严刑逼供。
他不想回家却也无处可去,想了想便打车去了南环路酒吧街。
顾昔白虽然每年都来奶奶家过暑假,但还是第一次来酒吧街,他感觉跟电影里的那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一样。这边的酒吧更文艺一些,装修的都很有格调。偶有客人进出从门缝中流泄而出的音乐也大都是温柔抒情的,这个氛围让人很放松。
顾昔白也没什么目的就是随意的溜达,转着转着就走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巷子,看样子这边都是酒吧的后门。他刚想转身往回走,忽然看见不远处的门里出来个人。
白上衣黑西裤,腰上系着一条半截的黑色小围裙,显得腰特别细,人也更加清瘦修长。
是夏雪松。
夏雪松搬了一箱空酒瓶出来,跟后门边上其他酒箱摞在一起,然后进去又搬了一箱出来。
顾昔白没有多留,看了两眼就走了。
回到家奶奶还没睡,照例热了一杯牛奶让他喝,“喝点牛奶,补钙,将来能长大高个儿!”
顾昔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虽然是个娃娃脸,但身高已经一米八多了。只是奶奶还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每天必须要喝长高牛奶,十几年了这个习惯都没有变过。
顾昔白其实很不喜欢牛奶的味道,但在奶奶的盯视下还是咬着牙喝完了,跟喝药似的。
奶奶很满意,把空杯子接过去洗了,“小白啊,你爸今天打电话过来了,说小泽他闹得厉害,非要来找你……”
顾昔白搂着奶奶把她带回沙发上坐下,“我去洗个澡,您先坐会儿。”
“你这孩子……”奶奶佯装生气,在顾昔白胳膊上拍了一巴掌。
顾昔白靠在浴室冰凉的墙壁上,半仰着头闭上眼睛,任水流打在他的脸上。之前的画面一幕幕从他脑中闪过,让他不自觉的抿紧了嘴唇。
顾西泽做出那种畜牲事还想来清城?做他娘的白日梦!
顾昔白心里烦闷,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容易等到奶奶睡着,他又换了衣服悄悄出了门。
半夜的酒吧街比之前更热闹了一些,也开始有些驻唱歌手在唱歌。酒吧街临街有一条小河,河堤下有人行步道,边上有供人休息的长椅。小河边没有路灯,树上椅子上都缠着装饰的灯串,发出微弱的光,朦胧又梦幻。
顾昔白沿着河边慢慢溜达,来回走了两圈,挑了个长椅坐下了。身后是霓虹璀璨的酒吧,面前是倒映微光的河水,吹着深秋沁凉的晚风,竟然意外的让他感到一阵宁静。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唱的是他很喜欢的一首摇滚,面孔乐队的《幻觉》。歌手声音独特,混在一众背景音中还是能被清晰地分辨出来。顾昔白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看着沉静的水面不知不觉发起呆来。
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吓了顾昔白一跳,他条件反射往后一躲同时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只手腕很瘦,隔着衣服都能清晰的摸到突出的腕骨。顾昔白回过神,放开了那只手,手指并拢搓了搓指尖。他不禁怀疑摸起来这么脆弱的手是怎么干翻四个人的,搞不好是殷行在胡扯。
他没想来找夏雪松,他只是单纯觉得这儿让他很放松,待着舒服,所以过来舒缓一下心情,没想到就这么碰上了。
夏雪松又把手往前递了递,“店里拿的,不是很甜。”
顾昔白这才注意到那只手的手心里还躺着一颗小小的水果糖,彩色的玻璃糖纸反着微光,亮晶晶的还挺好看。
“谢谢。”顾昔白把糖剥开放进嘴里,淡淡的甜味中带一点点酸。他不喜欢那种很甜的糖,这种清淡的甜味就刚刚好。
夏雪松从他手里抽出糖纸,抚平褶皱对折叠好装进书包外面的口袋里,然后在顾昔白旁边坐下了。
夏雪松已经换回了校服,校服宽大,被夜风吹的微微鼓起,显得人也没那么瘦了。
顾昔白吸了吸鼻子,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海盐味道,是从夏雪松身上传来的。弥散在空气中的清冷气息,让他烦躁不堪的心情随之平静了不少。他之前在学校都没注意过这个味道,可能是被浓郁的桂花味给掩盖掉了。
按昨天的时间来看,这时候夏雪松应该早就下班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这里。不过顾昔白也没问,只是看了他两眼,转头继续盯着河面发呆。
夏雪松靠着椅背,长腿伸展开来,姿态放松惬意,似乎是在听歌。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夏雪松正常确实早就该下班了,今天是因为后面要请假所以提前补点工时。他也是觉得有点累就想来河边坐一会儿,没想到刚下来就看到顾昔白坐在这里发呆。
夏雪松原本是想直接走了的,可是他看着顾昔白呆坐的侧影,不知为什么就觉得他好像很脆弱很孤独,浑身散发着一种无力感,跟白天嚣张的顾昔白很不一样。
他想起有人告诉他吃点甜的能让人产生幸福感,于是他便鬼使神差的给了顾昔白一颗糖。
那个声音独特的驻唱歌手又唱完了两首歌,顾昔白的手机震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
“哥,你竟然拉黑……”
对方一句话还没说完,顾昔白一扬手把手机扔进了河里。噗通一声,夏雪松跟着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