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九睡得并不安稳，梦境是支离破碎的片段式，转眼就从一个梦境跳到另一个梦境之中，没有停下的时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然睁开眼，昏沉沉的头颅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小黑猫正在他脸上睡得正香，乔九将它推开，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

是老房子，隔音做的并没有多好，楼下的嘈杂透过地板传到了二楼，听上去像是吴仁耀在和人吵架。

不说来九马街的客人知不知道规矩忌讳，吴仁耀是懂的。

做白事行当的地方，忌生人争吵，滋怨生恨，阴气聚集。

乔九皱了眉，一时半会儿没了睡意，他撑住侧板借力起身，从他那副被用来做床榻的铁梨木木棺里起身，随意洗漱了一回，戴上眼镜往楼下走去，小黑猫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脚边。

“说了不能拍，就是不能拍，麻烦你们出去，不要打扰了我们正常营业，好吗？”

吴仁耀忍着怒火试图将举自拍杆和手机的一众闹事者给推出去，他只有一个人在，而对方五六个人，实力悬殊，怎么都拦不住。

这行人里有个年轻男生，理直气壮道：“我们就只是取个景，很快的，也不耽误你们做生意，而且我们拍了你们这店，相当于给你们做宣传打广告，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的。”

“还不收你们宣传费呢。”

这什么蛮不讲理的口径啊，不给拍还成了他的错吗？吴仁耀烦得不行，“不需要你们的宣传，赶紧出克。”见还有人举着手机拍，他喝道：“别拍了，拍什么拍。”

乔九走到楼梯口刚好听了个全，他站定，看向推推搡搡的一堆人，皱起了眉头，压着火气，“闹什么呢？”

“非法入侵民宅是什么罪名，不用我多说吧？接着闹，我不介意报警送你们进去。”

许是因为他长得高，一句话就震慑住了这群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老板，这群人非说要在咱们店里取景拍戏，我答应了可以拍门口，但他们非得进来拍，还随便翻了板料看，坏了多少规矩。”吴仁耀等到了救星，迫不及待的就告状。

乔九目光一扫，有张盖板被翻在了地上，里头的裹布乱成了一团，他呼吸定了一息，而后目光落在了那群人中举着的摄像机上，没什么废话，伸手就拿了过来。

举着摄像机的人，手上一脱力才反应过来，“你干嘛抢我东西。”他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摄像机轻而易举就被人给抢走了。

乔九按了几下，把他们拍的东西全都删掉，还给了对方，“还有你们手机上的东西，立刻给我删掉。”

“不要让我动手，明白吗？”

“别的店都能拍，凭什么你们家不让拍啊，我们来这里取景拍戏，都是通过了街委会允许的。”那被删了东西的摄像师不服气问道，又在接触到乔九的目光那一刻，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忍不住躲开。

其他几个人也反应过来，开始反驳：“你应该配合我们拍摄，不要耽误我们的工作进程。”

乔九往前走一步，俯视这群人，“街委有允许你们拍摄，但允许你随便翻我店里面的东西了吗？”

“如果有，我要看白纸黑字的红头文件，你们手上有吗？”

这，他们还真的没有。

这群人静默了一瞬。

乔九懒得再和他们废话，说道：“表哥，去调监控，然后报警。”

吴仁耀立刻道：“我这就克，我们店里按了十几个摄像头，你们以为是白花钱的嘛？”他蹿到了柜台后面去。

那群人见他动真格了，终于是认了怂，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管事的人，忙道：“别别别，我们这就走，中间肯定有些误会，我们再去和街委确认下。”

他们一走，店里霎时安静空荡了不少。

乔九伸手按了按跳动地格外不正常的太阳穴，把地上的盖板和裹布捡起来。

收拾东西的空档，乔九抬头看向了靠窗的木架，那上面空空荡荡，原本该放在上面晾晒的槐棺没了踪影。

那是今晚的客人早就定好的。

吴仁耀还在愤愤然道：“得亏这副板还没卖出去，要不然人家知道被人乱碰了，还不来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