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寄鸿在国外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他当晚坐飞机回去,两天后周一的早晨方才回国,从机场直奔公司他,在办公室的休息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出来时周池已经在等着和他汇报工作。
梁寄鸿一边吃咖啡配贝果的简易早餐一边听周池把近一周的重要行程安排说了一遍,忽然听见没了声音,于是抬头:“怎么?”
周池开始支支吾吾,犹豫很久才鼓足勇气:“梁总,还有一件事。”
梁寄鸿重新低下头,扫都没扫他一眼:“说。”
周池把心一横,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准备迎接腥风血雨:“梁总,陈总刚刚抛售了手里所有潮信股份。”
梁寄鸿用湿纸巾擦手的动作顿了下来,慢慢抬起头来,因为熬夜工作和到处奔波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盯着周池:“什么?”
周池硬着头皮把手里公司配备的平板电脑递过去,上面赫然是一则关于潮信创始人和前任首席技术官抛售股票的财经新闻。
自从被梁寄鸿强制购买了手里所有的B类股,陈褛持有的A类股不过4.7%,但仍然算得上大股东之一,而现在,他在潮信所有的股票在今早开盘时全部清空,这表示这位创始人从此和潮信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梁寄鸿做梦都想不到陈褛会这样做,他以为公司就像是他们两个的孩子,潮信只要在一天,都是他们两个永恒的羁绊,这是谁都不能夺走也不能插手的。
而现在陈褛亲手斩断了这份羁绊。
他的这种行为甚至给股票市场都带来了一定的震荡,他虽然离开了潮信,好歹还算是一个大股东,突然抛售股份,股民们以为他知道什么内幕消息,不少跟风的都赶紧套现跑路。
周池已经不敢看梁寄鸿的表情了,只好一边默念“阿弥陀佛”一边低头装作研究地毯的花纹,他听见梁寄鸿一言不发地走回休息室,片刻后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响起,周池哆嗦一下静静等着老板罕见的暴怒过去,目光不自觉落在梁寄鸿桌面上的一张照片上,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那是一张梁寄鸿和陈褛高中时的照片,高一运动会刚刚跑完一千米拿到第二名汗水淋漓的梁寄鸿揽着给他送水的陈褛的肩膀,冲班主任的镜头骄傲地比“耶”,背景里的天湛蓝如洗,红色的橡胶跑道被骄阳炙烤,好像隔多久都能闻到那种有些刺鼻的味道,两个少年看着镜头,阳光照进陈褛漆黑的眼里,闪动带着些微无奈的细碎笑意。
已经两年了,潮信刚刚和熔岩资本确立合作关系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梁总会和樊总监走到一起,没想到却没了下文,反倒是公司上市半年后,樊总监被梁寄鸿以不能胜任工作为由辞退,技术部门重新归拢成一个整体由首席技术官程思安负责管理。
这两年潮信的发展步入正规,稳坐行业龙头,梁寄鸿本不需再那么没日没夜的工作,又到了适婚的年龄,海市不知多少人想为他牵线却都被回绝,加上自己又没有什么绯闻,连揣摩他取向偷偷想给他塞男人都被退货,俨然一个断情绝欲的工作狂,圈子里甚至开始盛传这位梁总是不是新潮的不婚主义无性恋,不然怎么男男女女一个都近不了身。
只有周池隐约知道其中隐情,却又不敢和任何人吐露一个字,只能暗自憋到内伤。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梁寄鸿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手搭在眉骨:“周池,你说他是在报复我吗?”
周池哪里敢说,梁寄鸿显然也没有真想让他回答,自顾笑了一下:“可我最怕的不是他报复我,我最怕他的是他只是不在乎我了。”
周池看到梁寄鸿脸上满是无力的疲倦和自嘲,那是一种他从没在梁总脸上看到过的表情,他的印象里梁寄鸿永远是自信的,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之内,原来他也会对一个人如此无能为力。
霸道肆意的人开始患得患失,曾经隐忍顺从的却变得如此无情,这是一种怎样的错过?
周池不敢细想。
……
陈褛找了一家中介想要把碧山苑的房子卖掉,于是抽空回去了一趟。
两年没管这栋房子,陈褛以为这里会变得萧疏破败,然而他刚走到大门外就感到有些不对劲。
院子里的草坪显然被定期修剪过,整齐苍翠没有一点野蛮生长的痕迹,被人砸碎的玻璃早就被换掉,光是从外面望也能看见窗明几净,刷指纹进门,玄关上整齐摆着两人的拖鞋,客厅的摆放和从前别无二致,他从前用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动过,甚至厨房里还传来炒菜的声音。
陈褛没有换鞋就走进去,只见梁寄鸿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外面系了一条浅蓝色的格纹围裙,听见声音走出厨房,俨然是这个家里的主人做派。
“你……一直住在这里?”
陈褛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只说得出这一句话来。
他实在无法理解梁寄鸿这样做的动机,突然觉得盛闻雅居的豪宅太大了,一个人住得空虚?他到底为什么会搬回这里来?明明那时梁寄鸿连回来配他吃个饭都不愿意。
陈褛不知道的是从他走后梁寄鸿便从盛闻雅居的房子搬了出来,用这样的方式维持他还在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