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不要!”梦境恍惚之间,何七又回到了那日何明镜坠崖时,这回何明镜身下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马车落下去,甚至听不到回想,等她下山再去寻,只看到了一滩血肉。这梦境太过恐怖,叫何七分不清是真是幻。她就这么僵直地立在那血肉之前,全身都动不了,直到她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脸,她才猛然惊醒,睁眼却对上何明镜的眸子。
那双眼与何七极像,黑沉沉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静静瞧着她。
“二姐……”何七低声喃喃。何明镜自打从医馆抬回来,一直烧得不省人事。卢氏哭得背过气去,也倒下了。何七便搬个矮凳守在床边,乏了就在床头趴会儿,时时瞧着何明镜。
“做噩梦了?”何明镜才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声音还是嘶哑着的。
何七赶紧坐直了身子,摇摇头,道:“没呢。二姐你渴了吧?我给你倒水喝。”何七转身去够放在床头小桌上的茶碗,余光却瞥见何明镜艰难地抬起手来,似乎想要来摸她的脑袋。何七一瞬僵在原地,感受到头顶被轻轻的抚摸着,她才缓缓转过身子,道:“二姐……”她与何明镜,从未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刻。是以从前的她,也从未想过,何明镜会在这种关头舍命救她。
面对有些不知所措的何七,何明镜只是笑了笑,道:“扶我起来。”
“好。”何七先用手背探了探何明镜额头的温度,发现已经不烫了,才起身把何明镜扶起,又给她背后垫了个软枕靠着。
“二姐现在身上可还有不适?我叫医师来瞧瞧吧。”何七后来仔细瞧过何明镜的伤口,两个吓人的血窟窿,虽说已经包扎过了,但还是惹得何明镜昏迷了两日。
何明镜却是道:“我无事,娘还有外祖母他们呢?”
何七看了眼外头,天光黯淡,还未黎明,道:“母亲这几日一直哭,我们昨天劝她早些歇下了,外祖母是昨儿陪我守到夜里,她两现在应当还没起身。四舅舅是上早朝去了,临走前还来看了一眼。”
闻此,何明镜这才安心道:“等她们醒来再说吧,此刻不必惊扰她们。”
说完,室内一时间静了下来,何七不知该说些什么。从小到大,她与何明镜独处的时候,几乎没有。有什么话,她也全都讲给何明玉听了。其实何七想问何明镜为何要舍身救她,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何明镜似乎是看出了何七的窘迫,轻笑一声,道:“七弟,你的事,我有不少都是从五妹妹那里听的,你常与五妹妹说话,却甚少同我说甚么,可是怕我?”
何七从前以为何明镜差点要害死她,如何能不怕,自然是敬而远之的。但此刻何明镜对她不仅仅是亲姐姐,还是救命恩人。何七只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怎么会,只不过我性子疏懒,而二姐向来勤勉,我也只敢跟五姐姐说话了。”
“啊,原是如此……”何明镜尾音拉长,看着并不怎么相信何七的说法。
何七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正色道:“那日惊险万分,二姐为何要救我?”终于把一直想问的问题问出口来,何七竟莫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这天大的情分,何七不知要用什么报答了。
何明镜却是没想到何七郑重思量半晌,竟是会问这个问题,讶异道:“你是我弟弟,我自然要救你,把你从车上推下去。”那日推何七,不过是何明镜下意识的行动。
何七听到何明镜的回答,却不说话了,她以为何明镜救她,不过是怕卢氏今后在家中没了依靠,失了一个能去科举考功名的儿子。现在看来,却是她小人之心了,也是,那般危急的情势,哪儿容得了何明镜再做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