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她心中郁闷之时,她总会睡觉,因为每次这种情境下睡觉她总能梦到些瑰丽奇异的事物,而这些事物成为了她精气神的一部分。
当无法承受现世的苦难与痛苦时,不如沉浸在美妙的梦中,睡一觉就好了,这是她总自言自语说的话。
她从没指望着吴王能想起来周国还有个她,她知道自己一定被他们遗忘了,可她呢,依旧在牵挂故国的一个人,那就是她的娘亲。
她小时候只觉得娘亲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越长大,见识到各种各样的世态炎凉之后,她也越来越害怕,她总想娘亲会不会在宫中被人杀害了,每次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她总会扇自己一巴掌,不,不会的。
娘亲一定活着。她想,她一定也在焦急的等着我,所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想办法跑回吴国,娘亲可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予安无比怀念娘亲温暖宽厚的怀抱,无比怀念那个长满花花草草的宫殿,那是她心灵的栖息之处。
她从未找到过逃走的机会,一来她没有钱;二来她也没有马,学御马时都是借用着书年的,书年好歹是王子,赵国每年总会送过来点东西给他;三来她一直被监控着。
她尝试了几回,都无功而返,有一次被一个侍卫发现,还被他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后来她便安分下来了。
过去有书年在,他身边还有些亲卫陪同,那些侍卫会稍微客气一点儿,如今书年走了,她身边空无一人,境遇变得更加糟糕。
她继续等啊等啊,到了十七岁那一年,周吴两国再起干戈,予安被绑在柱子上,吴国的使臣到来时,周王问:“你吴国的公主还在周国,你们屡屡挑衅,就当真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死活吗?”
使臣是这样说的,“公主身为大王的女儿,心怀故国,如今若能为故国捐躯,定然也会倍感荣耀。”
予安听着使臣的话,心中十分凄凉,除了娘亲和书年,从来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置自己于险境之中,披着大义凛然的皮囊干禽兽不如的事。
毁灭吧,反正一切都是这么糟糕。
她当即气血上涌,在大殿之上公然喝到:“你这个吃了狗心的蛆虫,跑到我这里恶心我!大王,我根本不是吴国的公主,我只是吴国宫殿里一位宫女的女儿,吴王不忍送自己的孩子来这里当质子,便将我封为公主,吴王一直在糊弄你,他们当然不会在意我是死是活,因为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个卑贱的奴才!”
周王也算是看着予安长大的,当然见的不多,只不过每次皇宫夜宴上他总会请两位质子一同赴宴,然后远远的看一眼,在他的印象中,她谨慎、安静、寡言,看起来就是一副白痴模样。
像今日这般歇斯底里,中气十足的控告谩骂,反倒叫他刮目相看,原来这孩子不是没有脾气,只是十分擅长伪装。
他看着底下被骂的只会干瞪眼的使臣,冷笑一声,“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他说罢起身离去。
手下侍卫立即将使臣拿下,送进狱中。
而予安似乎又一次被所有人遗忘,她被绑在大殿的柱子上,没有一人为她解开绳子,甚至没有人看她一眼。
她在那柱子边一站便是一夜,只觉头晕眼花,骨松肉痛,细而粗糙的绳子磨着她的皮肉,让她感觉火辣辣的疼。
直到第二日朝臣上殿,才赫然察觉她被捆缚一夜,他们对她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来为她解绑。
周王也毫无愧意,他叫人将予安拖了下去,扔进天牢。
予安在天牢中度过了一夜又一夜,她又开始发烧,烧的神志不清之时,梦到了一个神兽。
它长得像一只老虎和龙的混合体,脑袋是老虎的模样,头上却长着一对像鹿一样的犄角。
它的眼睛冒着绿光,嘴巴特别大,一张开能裂到胸口,满嘴都是半透明的尖牙。
它的身子像龙一样又长又弯,浑身覆盖着刻满古怪符文的鳞片,爬动时鳞片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说梦话。
四只爪子也不一样,前爪像老鹰的利爪,后腿却像马蹄,踩过的地方会开出一朵朵苍白的花,但转眼就枯萎了。
它就在予安的梦里静静的走着,将予安所有的噩梦尽数吞下。
那些黑乎乎的噩梦被它吸进肚子里,偶尔没消化干净的还会从鳞片缝里漏出来,变成一群黑烟凝成的小虫,绕着它打转,直到被它一尾巴抽散。
予安于梦中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那神兽浑身闪着黑光,说:“吾乃伯奇,专噬噩梦,驱除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