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愫停下了准备离开的脚步,转身冷眼看向蒋南平:“我妈跟你离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包括那个吊坠。”
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蒋南平面色苍白,神情微恸:“盼盼,我对不起你妈妈,我对不起雪华......也对不起你。”
“该道歉的只有你一个人吗?”她不想看见蒋南平那副后悔的模样,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时间好像确实会改变一个人,可有些人再也看不见了,甚至有些人至死也不会道歉,那更是没有意义了。
幼时她爱吃鱼,鱼肉口感鲜嫩,可她不会吐刺所以总会被卡住,刺痛感让她心有余悸,所以很长时间她再也不吃鱼,当然最关键的是从来没有人会将剔好刺的鱼肉递到她面前,在蒋家生活的那些年她也吃不到鱼腹那块没有刺的鱼肉。
她记得最后一次在蒋家吃饭时桌上也摆着一盘鱼,那是秦雪华做的,可最终那盘鱼沦为了地上的狼藉,耳边只有女人歇斯底里的争吵声,哭喊声,年幼的她看着地上的鱼肉,她想试试鱼腹那块位置的肉到底是怎样的口感,于是她挪动步子到鱼肉旁,拂开了上面的碎盘残渣,拾起了一块鱼肉送到嘴边,鲜香蔓延在口中。
她终于吃上了鱼腹那块没有刺的鱼肉,可透过稚嫩的眼眸,她看见蒋南平将另一个女人护在身下,毫不留情的推开了秦雪华,秦雪华没站住脚,踉跄了几步摔在了地上,手被碎片划伤,眼泪混着血滴在地上晕染开来。她被吓到,躲在桌角捂住了耳朵。
那天,她吃到了没有刺的鱼,可嗓子却像被鱼刺卡住了一般疼的厉害,甚至比以往的疼痛感更甚。
那根鱼刺,卡住了她好多年。
她将小兔子摆在床头,拿出手机给一个手机号发去了短信。
【徐医生,帮忙转告他,我明天下午过去。】
她看了一眼床头柜旁秦雪华的照片,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银行卡。
第二天桐城飘起了丝丝细雨,她撑着伞走进了别墅,雨雾朦胧了周遭的景象。
徐医生多次给她来电就是为了告诉他蒋南平情况很不好,可能没多少日子了。
那她自然就要赶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将该还回去的还回去,将该拿回来的拿回来。
房间里,蒋南平的脸色看起来比上次好了一些,还能勉强撑着坐起身了,见她进来眼神里露出一丝欣喜。
管家给两人带上了房门,和徐医生一起侯在门外。
她将卡放在床边:“这是当年你给我的那张卡,里面的钱我已经还原,今天过来是把这张卡还给你,另外,我妈的吊坠你该还给她了。”
蒋南平手里攥着一个锦盒,他将锦盒打开,一枚玉质吊坠就在其中,他看着那枚吊坠,心中一阵刺痛。
是该还回去了,可雪华,这么多年我欠你的又何止这一枚吊坠的情意。
眼眶泛上一层湿润,他将锦盒递给了秦若愫,眼神眷念的最后看了一眼那方锦盒。
吊坠是秦雪华临死之前也想拿回来的东西,那时她气息微弱,回光返照之际眼神清明,死死的攥着秦若愫的手,只留下那一句:“坠子,把我的坠子拿回来。”
那枚吊坠是秦雪华送给蒋南平的定情信物,可一朝情变,那枚承载着海誓山盟的吊坠便也沦为了寻常物件,秦雪华临死之前最后的心愿便是拿回吊坠。
当年她拿了蒋南平的钱,如今她将钱还了回去,吊坠也该为秦雪华拿回去了,替秦雪华将那些年落在蒋南平身上的情意一并拿回。
秦若愫将锦盒放在口袋中,蒋南平平复了一下心绪:“若愫,这张卡本来就是我欠你的,你自己拿着不用还给我”说着将卡拿起递了过来。
“你不欠我什么。”秦若愫推开卡。
“我不知道当年雪华她会那样对你,我......”蒋南平说着情绪有些激动猛咳了几声,白色的帕子染了血,声音里带着虚弱的喘气声:“你奶奶她当年确实不该,我也不该,是我们对不起你。”
她的心绪因为蒋南平的话起伏:“不是因为你们,她不会变成那样,奶奶?她可能到死都没承认过我是你们蒋家的人吧。”
蒋南平偏要撕开她心里的疤,偏要提那个女人,她生物学上的奶奶,蒋南平的妈妈——付雪琴。
听到她的话蒋南平垂了眼眸,她却接着开口:“有些事情你当年便偏袒了,事到如今你还是偏袒,你忘了你们做过的事情,是吗?”她眼神犀利的看着蒋南平,对方却紧闭双唇,她接着开口:
“付雪琴是怎么样嘲讽我妈生不出儿子,又是怎样不断在你身边安排女人,你忘了,是吗?”
“盼盼?付雪琴给我取名叫蒋盼,盼什么?她跟我妈说是盼孙子,你也忘了,是吗?”
蒋南平被她尖锐的言语刺痛,用手覆住心口,神色痛苦。
“当年跟你离婚后,我妈状态很不好,天天酗酒,后来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发现地上都是血,送到医院后医生说我妈流产了,也是因为那件事,之后她精神就出现了问题,所以我妈为什么会变成那样?那时你们一家又在做什么呢?是正张罗着庆贺你再娶吧。”
说这话时她还是被情绪影响了,她看着面前脸上挂满泪水的男人,迟来的悔恨终究是无用。
听到她说出最后一段话后蒋南平再也支撑不住残败的身躯,咳嗽声喘息声越来越大,徐医生忍不住敲门:“蒋先生,需要我进来看看吗?”
蒋南平半撑着身体,喘了几口粗气:“别,别进来。”
他依旧那样撑着,重重的提了几口气,嗓音带着沙哑:“若愫,你走吧,你走吧。”说完摆了摆手。
她和徐医生擦肩而过,听到了徐医生急切抢救的声音。
她垂了垂眼眸,缓缓吐出一口气。
或许这是她和蒋南平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瞧,仅仅只是听她的转述而已,都没有听下去的勇气。
而她作为那些事件的亲历者,蒋南平却妄想着以几句道歉换取原谅。
多可笑。
窗外的雨势逐渐变大,她的心中却没有快意,她没办法原谅蒋南平,可她的慈悲心却驱使她在看到蒋南平那副虚弱模样的时候没有将更伤人的话说出口。
她有些恨她的怜悯心,有些恨她的慈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