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少年时期的凯因躯骨风范资历深厚,可这身躯体内并非像天神那般纯净,天界的神明同凯因这般大的年纪,实力并非如此雄厚。然而凯因体内并非高洁的圣气,而是邪气。
正如玄天所说破了忌讳,与邪祟苟且。
如今的凯因就是个空壳子,上接不接下气的喘着粗气,他无力反驳行俭,深深地埋头。
柱子前的行俭抽出腰间银玥,未完全抽出之时,锋利的剑刃划开捆绑在柱子上的锁链。锁链被凯因体外的黑气侵蚀至发腐,轻轻一划就能劈裂开来。
锁链散落一地,少年的凯因身子虽说纤细轻薄,但高挑的身躯足足高行俭一头之多,轻飘飘的落在半空中。行俭一把搂过浑身瘦弱的凯因,凯因没了力气栽在他怀里不动声色,如同睡着了一般。
行俭定神观望云雾之间正中央的殿门,殿门内灯光闪烁,张灯结彩其乐融融。这才心安理得回头抱着凯因转身离去。
眼前所发生的往事裴恩竟一点都记不起来,脑子里空荡荡的。
……
回到楼阁,行俭将凯因安放到简陋的床榻上。动作娴熟流畅,端好清水润湿手帕,仔仔细细的擦试着凯因满脸的鲜血。
行俭一边擦拭,一边嘴里犯着嘀咕:“这天界能有谁会下如此狠手,还要捆在黄道十二宫前任人观看,要羞辱死他不成?”
裴恩抱臂坐在椅子上,平静的望着二人。
几声咳嗽声过后,凯因咳出一口污血,行俭连忙擦拭。半晌,一盆清水霎时变红,行俭将外衫盖在凯因身上,认真的擦拭着手臂上的血口。
这时床榻上的凯因微微睁眼开口道:“将我送回去,这么做会牵累于你。”
行俭仔细擦拭着伤口,莞尔道:“若我把你送回去,还不如直接痛痛快快杀了你。”随后他继续安抚道:“你年纪轻轻遭此大罪,万分可惜。”
凯因的双眼缓缓睁大,望着眼前这双腥红的眼眸,行俭的眼眸藏着笑意以及温柔。
他并没有继续追问凯因是哪的神明,叫什么名字,居住在哪。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若是能挽救一个将死之人,也是一件好事。
擦拭到一半,才发现凯因身上穿的衣服被截断成两截。腰腹以下的部分衣角全都塞进裤腰里面,行俭伸手向腹部摸去,却被凯因一把拉过。
“别碰。”凯因盯着他的眼睛,言语冰冷。
行俭放下他的手,回道:“你这里有伤...我不会弄疼你的。”
两人拉扯僵持了一阵,凯因如愿松开手,一味地不语,两手紧紧的攥着披在身上的外衫。
衣衫被掀开之际,一条血长口蔓延整个腰腹之间。上腰部分及下腰部分的连接处是用铁线缝合,铁线粗糙被血水侵染生锈,血肉埋藏之下还有些生锈了的铁屑。行俭被吓了一大跳,呆滞在原地。
“怎么...小使者害怕了?”凯因脸色苍白,嘴唇毫无气色。
行俭不敢想象:“并没有,只是这伤从何而来?”甚至一个不好的念头浮在脑中,腰斩。
其实一早裴恩就察觉到了这处伤痕,如今正眼相瞧,样貌着实可怖发瘆。
只闻凯因懈怠应道:“炼狱里那些小儿狗仗人势,被腰斩了说是会施出援手复原身躯,反倒用绑炼狱火牢里的百年铁线缝合皮肉,当然这群狗得了玄天的封赏好处,各个卖乖叫嚣。”
行俭放慢手里的动作,换了盆温水擦拭腰间。期间凯因忍痛攥手,额头上浮出豆大的汗珠。
很快伤口都已擦拭干净,只见行俭转身,翻了又翻。半晌才找出一些黑色绸带,那漆黑的绸带好像都是做腰带剩下的布料,被清洗收纳的很是干净。
行俭扯过这些长短不一的绸带,走到凯因身旁小心翼翼的包扎着伤口。他含笑道:“伤口露在外面被风吹到不愿好,我这里有些干净的绸带,暂时给你包扎一下。”
久坐在一旁的裴恩瞧着那些再熟悉不过的黑绸带,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刻,三两下就将黑绸带安好包扎在凯因的伤口处。
行俭瞥着乌漆嘛黑的窗外,顿首道:“你还没吃饭吧,我做些给你吃。”随后便转身走进楼阁的内处。
凯因不语,两眼失神发呆。
良久一阵香味飘过,凯因慢慢支起脑袋缓缓起身。从楼阁内处,行俭端着餐盘,上面金黄的烤红薯已被剥好外皮,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上面。
行俭走近床榻旁,吹着热气道:“这些都是我在地界换取的红薯。虽说样貌有些不佳,但这小玩意儿很好吃的。”他又续道:“平日里我都在地界游荡,驱杀一些欺压地界平民的邪祟,救人也成了一种职责。今日见你遭受如此酷刑,反而心有不适。”
凯因埋着头不作回复。
随后又听行俭讲道:“即使是犯了错,我们改过自新重头再来。你看看我每天生活在这窄小昏暗的楼阁里暗无天日,虽说这样,但我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岂不是很好?为何你要这般自暴自弃,不寻生路。”
凯因抬眼几分:“做自己想做的事?”
行俭点头应许。
谁料凯因笑的发寒:“哈哈哈哈?我想做的事即使我去做,他们也会变着法来打压我,小使者认清天界这群装清高的天神吧。”
行俭不解道:“你...做何事能被打压?”
凯因沉道:“我破了玄天以命封印的邪神结界,窃取了邪神的上古神器,他玄天能留我到今日还不是因为我是名义上的玄天之子。”
“你是天主子嗣凯因?”行俭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奄奄一息苟且偷生的少年竟会是前阵子窃取邪剑焰形的人。
一旁的裴恩恍然大悟,这心魔压根不叫心魔,这心魔正是被玄天用命封印的邪神。凯因那时不但破了结界,还窃取了邪神的神器焰形。心魔没了结界被放了出来,但本体之前就被玄天亲手摧毁,现如今只能寄存于焰形之中。
凯因顿道:“没错,这是我有错在先。我与邪祟勾结,盗取邪祟之物引得玄天大怒,在众神面前将我腰斩丢在炼狱之中。”
行俭脸色没变,续道:“邪祟又怎样,神又怎样。你若不做恶事不欺压百姓,管他是神是邪?”
凯因眉眼抬高,竟好奇天界竟有这般明理之人。凡是天界神明一概将神明邪祟划分的干干净净,正就是正,恶就是恶。谁能料到,这些义正言辞的言论竟出自一个小使者的口舌。
这时,行俭将手腕上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连道:“我虽是驱杀邪祟的使者,但我只杀作恶的邪祟。邪的力量强大,很多人都想入此捷径来获取崇高的力量,但若是不作恶,我为何还要杀他?”
面前的凯因嗤笑道:“即使天主玄天之子练就一手的歪门邪道也合情合理?”
行俭道:“你已是做了,还会在意这些?”
凯因笑过几声,这硕大的天界竟头一次寻到这般心有灵犀之人。
行俭端起餐盘道:“总不能饿着肚子吧,若是不嫌弃先吃一些。”
凯因看着金黄的红薯动起手来。
行俭起身拉低百叶窗,楼阁外昏黑一片,坐落在天界角落的楼阁显得十分破旧,但却温馨安逸。
不出一会儿,餐盘早已空荡。
行俭简单清扫地板铺上衣衫,他道:“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你暂且将就一下,你浑身是伤我就不和你挤了...”
这窄小的楼阁,床确实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