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平时一副笑呵呵的极为和蔼的样子,但是教起徒弟却是一丝不苟。
苏怀黎身子虚浮,底盘不稳,谢原就让她举着剑,在太阳底下苦站一个时辰。
他却说:“这种程度的苦,不及将军当年吃的苦的万分之一。”
如今再回忆起当年在他手底下练剑的种种,苏怀黎还不禁有些犯怵。
她静静地摩挲信纸,片刻后,抬头对苏怀景说:“好,就去飞鸿馆。”
此番她去飞鸿馆,必然是以男子的扮相前去,若真是碰上祝无恙,她心里也有把握。
他就算真看上自己这副皮囊,也不能承认自己是个断袖吧?
想清楚后,苏怀黎心里舒坦了不少。
思索片刻后,她又问道:“此次前去飞鸿馆,要不要改个名字?”
顶着苏怀黎这个名字,若是有心之人,一查便知她是苏府的小姐,那不就暴露了?
既然决定女扮男装,那就做好万全之策。
她沉吟道:“就取一个‘念’字如何?”
苏怀景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瞳孔紧缩。
苏怀黎拿出一个玉佩似的东西,抚摸上面的纹路:“这个玉佩是我醒来的时候就一直放在我身上的,想来应与我身世有关,上面刻的“念”字,我甚是喜欢。”
“就取这个‘念’字可好?”
苏怀景平复下狂跳的心,回道:“好,那就叫苏念吧。”
*
剑馆报名之事,苏怀景已经替她打点好了,她则与芙蓉一道上街采买衣物,毕竟她也不能一直穿着苏怀景少时的衣裳。
苏怀黎对穿衣打扮之事一直不甚上心,芙蓉难得见小姐有心情买新衣裳,心下十分期待。
但这次,苏怀黎去的并不是霓裳坊而是青轩楼,挑的也都是一些男子衣物。
芙蓉的小脸皱成一团,担心道:“小姐,您真的决定去剑馆了吗?奴婢听说剑馆的师傅都极为严格,奴婢还没办法贴身照顾您,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苏怀黎最后又挑了一件像样的衣服,放在芙蓉的怀中,安慰她道:“放心吧,兄长都替我打点好了。”
芙蓉无奈,只好抱着一堆衣裳去掌柜那结银子。
全数打包好之后,苏怀黎坐上马车,吩咐道:“去千乐楼。”
芙蓉和云归皆是一愣,千乐楼可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她家小姐是如何知道这种地方的?
但两人皆不敢出声。
在青轩楼的时候,苏怀黎就换成了男子装扮,玉冠挽起了一头青丝,特地选了一身玉色绣金线长袍,腰间的龙凤呈祥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在出街游玩的小公子。
这千乐楼的名声在京城数一数二,掌柜的自然是个眼尖的,苏怀黎这一身装扮刚进店,他就迎了上去。
苏怀黎大言不惭道:“把千乐楼最好的酒搬出来。”
果然是个大手笔,掌柜的眼冒精光,谄媚道:“一看公子就是个识货的,今早千乐楼刚进了十坛上好的屠苏酒,公子要不去楼上的雅间坐下,我给您安排上?”
“不必了,”苏怀黎对身旁的芙蓉使了个眼色,“十坛我们全要了。”
“这......”
千乐楼的屠苏酒都是限量供应的,多少顾客等着呢,这位公子一上来就要买空。
不过给钱才是王道,掌柜的没有蠢到让这单生意黄了。
他连忙道:“好好好,不知公子的府邸在何处,我这就差人把酒送到府上。”
苏怀黎重新坐上马车,手边是一坛屠苏酒。
既然决定进飞鸿馆,那她也不好空着手就去。
飞鸿馆的规矩,十日一休沐,凡是跟着谢师傅练剑的弟子,必须整日待在飞鸿馆,只有休沐之日才可回家。
她若不早些讨好谢原,日后怕是有不少苦头要吃。
芙蓉弱弱问道:“小姐,现在我们又要去哪?”
她悠悠道:“去见一位故人。”
*
谢原端着屠苏酒,越看越满意,这位新收的弟子真是上道。
“你这个小娃娃倒是十分用心,怎么知道我就爱喝这一口?”
“自然是兄长告知的,”苏怀黎坐在一旁,附和道,“明日我就是这飞鸿馆的弟子了,常言道,师恩大于天,何况这小小的一坛酒,还请师傅笑纳。”
“你这话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是无功不受绿,我这还没教上你呢,”谢原微微收敛了笑意,表情略微严肃,“说吧,你赠我一坛上好的屠苏酒,是有何事相求?”
苏怀黎假意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地笑,“徒弟确实有一事相求。”
凡是来飞鸿馆的弟子,都是由师傅来安排衣食住行,苏怀黎打听到,飞鸿馆的弟子都是三个人一间屋子,她情况太特殊了,只是做男子装扮倒也不难,若是和别人同住一间屋子,那必然会露馅的。
谢原听她说自己睡眠浅,实在无法与他人同一间屋子,不禁挑眉。
“不论谁进了我这剑馆,一律都得遵守馆中的规矩,今日我若给你安排个单独的房间,明日别人也要这样,那我这馆中的纪律还算什么?”
谢原一番话义正言辞。
但苏怀黎若是没个准备,今日也就不会走这一遭。
“师傅说得极是,徒弟受教了,”苏怀黎佯装失落道,“那我府上其余的九台坛酒,便留给家中的父亲享用吧。”
“等等!”
一听到苏怀黎还有九坛屠苏酒,谢原眼睛都直了。
要知道,按照剑馆的收入,他一个月只能喝上一坛。
“别啊,小娃娃,你这样说就生分了,”谢原呵呵笑道,搓了搓手,“我今晚就差人单独打扫一间屋子出来。”
“只不过......”他顿了顿,两条粗眉拧在一起,“你可知道,若是执意要做这特立独行的人,日后少不了有麻烦之处。”
谢原一松口,苏怀黎便笑了:“徒弟知道。”
苏怀黎走后,谢原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坛屠苏酒,顿时酒香四溢,他忙不迭地喝上了一口。
后堂中悠悠地走出一位玄袍加身的男子。
谢原边沉醉在酒香之中,边笑着揶揄来人:“难得见你为一个小姑娘如此费心,怎么,铁树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