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的光阴能改变什么？能让小学生变成大学生，能让新宅变旧屋，能让一个人从曾经对人生充满无限憧憬变成心境已经苍老……肖雨的眼神暗了暗。还有就是，能让一纸崭新的字迹沾染上岁月的痕迹，就像她曾经用心保留的那些东西，虽然她很努力很精心地保存它们，却还是无法阻止它们被时间染上泛黄的印记。

但是眼前的，同样是七年前的字迹，却因为早早被苏阳做了特殊处理，得以保持着七年前的原样。除了那层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薄膜，一切都跟七年前一模一样，连同那个也是自己亲笔写下的信封，此刻就躺在箱底，同样被做了特殊处理。

肖雨很有一种时空倒转的错觉，原本刻意忘记的过往，就这样被重新揭开。那些，都是她血淋淋的痛，她怎么可能彻底忘记呢？所谓刻意忘记，不过是自我逃避，不让自己更痛罢了。

然后肖雨就听到了苏阳的问话：“她是不是逼迫你来着？”

“她”是谁，肖雨知道，苏阳也知道她知道。

肖雨没做声，毕竟那个人是苏阳最亲近的人，是这世上真正和苏阳血脉相连的人。而她这个外人，就算是她已经与苏阳互明心意，已经有了身体上最亲密的接触，她又怎么能让做女儿的恨自己的亲妈？

“我知道你为什么回避，”苏阳脸色沉郁，“但是，任何人，就算是……她，做错了事也应该付出代价。”

“苏阳……”肖雨想说些什么。

苏阳止住她：“你别急，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讨伐我妈。而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肖雨：“你说。”

苏阳盯着她的眼睛：“从七年前我妈给我看这封信的时候起，我其实就怀疑了。我认得出这是你的字，但是我不相信这里面的内容是你的真实意思。萧老师，你或许会觉得你耽误了我，但你绝不会说女人和女人在一起是错的。”

肖雨动容。

苏阳已经扣住了她的手：“如果说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是你的容貌吸引了我，让我想要接近你，那么真正让我对你动心的是你的见识和你的为人。就算我那时候那么顽劣又叛逆，你也耐心地教导我，引我走正路，还帮我解决了那么多麻烦，你让我知道那些高尚的品格从来都不是课本上没有感情的说教，而是真的会成为一种教养出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身上。”

肖雨脸热：“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你有，”苏阳攥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你那么好，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无限靠近的那种，后来我慢慢意识到，原来这种感觉是喜欢。萧老师，我从来没有因为我们都是女人而觉得这份感情是不应该的，如果非说不应该，那一定是因为我的出现，搅乱了你的人生。”

“苏阳……”

“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很清醒，七年前我是清醒的，七年后也是。我清楚我在做什么，今天的这份股权协议，我把我的股份转给你，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你以为的胡闹。你答应我好不好？”

七年来，肖雨不止一次听到来自其他人的告别，他们之中有的是想和她结婚，有的是觊觎她的美貌，当然也有那么一个两个是真心喜欢她的……各种各样的告白，辞藻华丽的，油腻炫富的，不一而足。像苏阳这么……淳朴的告白，还真的就是独一份。苏阳的语言风格，就如同她这个人的性格，只会专心干实事，而鲜少炫耀装饰。她不会说我多么多么喜欢你，她会说我想把我所有的一切与你分享，她会说所有未决之事我会尽力解决，你放心。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就是这样的直朴，让肖雨动心不已。

肖雨的一颗心柔软得什么似的，她的眼神也变得无比温柔起来：“我知道，我都知道了。这些都是你为了我而努力做到的，你一直在努力，所以你觉得，我理所应当地拥有它们。”

“是为了我们。”苏阳纠正道。

肖雨莞尔，觉得她认真纠正的样子很可爱：“那你就替我收着，只要你的心一直在这，那它们是否归于我的名下，不重要。”

“重要，很重要，”苏阳说，“我不想再看到你的日子过得那么窘迫……嗯，萧老师我说话直，你别生气。你弟弟的状况，还有你的生活，都需要钱。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就算我随时能够给你钱，哪怕是看到你收到我给你的钱，我都会觉得你卑微得让人心疼。”

肖雨苦笑，心想你把股份都转给我，这难道不是给我钱？除了弟弟看病不得不，肖雨从来不想收苏阳的钱，她也没想靠着苏阳的钱去改善自己的生活。

苏阳把肖雨的手护在自己的双掌之间，就像她此刻正在做的事，她想要给予肖雨足以依赖的后盾：“我的公司一直在创收，效益很好。等我把最近的财务报表给你，你就能看到了。萧老师，它是一个现金牛，可以为你提供持续的金钱供应，这样就能保证你弟弟的治疗，还有你的生活。”

苏阳这是要把她公司的收入理所当然变成自己的资产，而且是源源不断地财富的那种资产。如此一来，肖雨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它们的主人，就顺理成章地将它们为己所用。这些肖雨怎么会听不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她有什么资格，不付出任何就得到苏阳的心血？

肖雨坚持着不肯接受：“你给我的薪水以及足够我生活了，我也有能力给我弟好的治疗，何况你之前已经给了我二十万——”

“那怎么够！”苏阳摇头，“你弟弟现在是什么状况，你比我更清楚。几个二十万，可能都是杯水车薪。他需要的是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治疗，这些都需要钱。”

肖雨打断她：“他是我弟弟。救他是我不得不做的事，但是这件事，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