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兆下楼的时候,江元已经被佣人抱上了椅子,在偌大的餐桌前乖乖坐着。
他一看到江兆,圆脸立即挂起了甜甜的笑,奶声奶气喊:“哥哥。”
江兆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江元的对面,推开外人的搀扶,自己抓着高高的椅子爬了上去。
很快家中的其他人也陆续来到餐桌前,等江永和动了筷子后,饭桌上才渐渐传来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
江兆和江元两人面前专门摆放着做给小孩吃的营养餐,丰富又可口,但今天江兆却一筷未动。
江家人没有在饭桌上说话的习惯,是以众人虽然觉得江兆有点儿奇怪,但也没有人问他原因。
再说了,江兆吃不吃,和他们的关系也不大。
江永和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眼神一瞥,一旁的佣人得到示意,走上前拿起勺子就要给江兆喂饭。
江兆脸一别,那勺温粥差点怼进他的衣领中。
“啪!”
这声音不算大,但足以骇得在座的每个人停止手上的动作。
流动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江永和花白的胡须气得直抖,他怒目圆睁,苍老但还算有力的手掌还紧紧按在圆木桌上。
虽然众人迫于威压不敢轻举妄动,但大家都以为老爷子要训斥江兆,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状态,一双双冷漠的眼睛看戏般盯着江兆。
不料下一刻,江永和沉闷的声音陡然响起:“都吃好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搞懂江老爷子到底什么意思。不等他们回话,江永和又说:“把饭菜都撤下去,我孙子看起来不饿,既然如此,今天晚上的饭就不用吃了。”
他说完不管呆坐原地面面相觑的众人,抱着江兆便上了楼。
“今天在闹什么别扭?”走到没人的地方后,江永和问。
他把江兆放在地上,突然叹了口气,道:“我的照照可不是一个会生闷气憋着委屈的孩子。”
江永和浑浊的眼球中满是失望,昏暗的角落中宛若一只形容枯槁的野鬼,那只枯木般的手拂到面前时,江兆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江永和对江兆的排斥浑然不觉,警告似的提醒道,“我已经忍了你很多回,如果下次你还是这幅任打任骂的样子,就别怪我……”
江永和的话没有说全,但江兆明白,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的结局。
他不知道江永和到底希望看到他是什么模样,这座别墅的所有人都说江永和是他的靠山,但每当他看到江永和时,心底总会升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
就像人偶师欣赏着一只精心打造好的玩偶,用心雕筑的东西当然会倾注满满的爱意与耐心,但当玩偶不符合人偶师的期盼时,他也能在无可奈何的叹息过后,将玩偶彻底遗弃在垃圾堆里。
江兆也曾想学着其他小孩子,受了委屈后找大人告状,让大人替自己做主。可惜每每话到嘴边,江永和浑浊的眼睛一看过来,他就再也说不口了。
事实证明,说了也没什么用。
自从江兆来到江家后,每天面对最多的除了众人探究的目光外,便是江元的恶作剧。
大概是作为江家唯一的有血缘关系的孙子带给他无与伦比的优越感,骤然脱离被江照狠狠霸凌的阴影后,江元愈发不知天高地厚,逮着机会一定要去江兆面前犯贱,仿佛要把从江照那里受到的委屈连本带利向江兆讨回来。
再加上江兆的沉默无疑给了他莫大的鼓舞,在外人面前江元还是那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但在私底下,他将自己的恶毒丑态向江兆展示得淋漓尽致。
江元永远觊觎江兆的东西,永远看不惯远远躲在角落的江兆,他一见出现在江兆手中的事物,便会猝不及防出现,飞一般把那东西抢走——当然是在没有人的地方。
只是这一次,江元没有那么走运了。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江永和又给了江兆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后脑勺忽地一痛,整个人如狗啃泥般重重砸在地上,那东西也脱了手,咣当咣当滚到远处。
不等他爬起来,江兆又一脚踩在他的脊背上,痛得江元嚎叫连连。
他抢来的东西是个小木雕,兴许是磕到了石头,等江兆重新捡起来时,木雕已经磕掉了一角,原本光滑洁净的外表也粘了泥土,看上去脏兮兮的。
江兆拿着木雕,走到一时半会儿还爬不起来的江元面前,当着他的面将那个价值不菲的木雕砸了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