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口的话落到地板上没人去接,许眠舟发愣的视线滞留在那块被揉乱的被角,睫毛在斑驳的月影里翻飞。
这时候对面的床位传来一阵翻身的声音,他被吓一跳,条件反射似的几乎下一秒就马上顺着辞易年给的空位钻上被子里,躺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该把自己的被子扯下来。
辞易年依然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被子被掀起一块漏进寒气,他见躺下来的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失笑,绕开许眠舟来到床的外侧,悄声说:“我给你拿,你往里挪一挪。”
一人一床冬天的厚被子和枕头,两米的单人床塞得满满当当,许眠舟很少和别人同睡一张床,此刻认床和与他人同床的怪异感占据整颗心,睡意了无。
手边没有东西玩他只好低下头去看手表,刚抬起来又放下去,怕光线照到辞易年的眼睛打扰他睡觉。
他下床充电辞易年坐起来的时候他看得出来辞易年刚才已经睡着了,平日闲散懒怠的眼神带着几分倦。
许眠舟竭尽全力地克制着身体的动作翻了个身面对墙壁,素色瓷砖在冬夜里看上去温度冰冷,让人暗自寒噤。
这么一直盯着一个固定的点看倒也真的能催生出困意,他闭上眼前身后伸来一只手替他把滑落的被角提上来,手腕蹭过他的鬓角,有些酥麻。
杨涵和林迩叼着牙刷站在阳台半睡半醒间看到辞易年走进来,短暂地对视一瞬算是打招呼,男生神情松散地进了卫生间。
等他们进来时靠左的下床还窝着一个睡熟的人,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叫人,正巧辞易年已经洗漱完毕换了衣服从阳台进来,杨涵如获救星,对辞易年道:“他……还没起呢?要不要叫他?”
“先让他睡着吧。”辞易年走到桌前收拾书包,杨涵和林迩很快收了东西下楼去食堂吃早餐了。
一中的食堂早餐种类倒是非常多,两人出门的时候迎面一阵穿堂风,许眠舟揉了下鼻子,目光往那边过去两间的宿舍扫了一眼,跟上辞易年的脚步:“你说吴永星他们起没啊?”
“难说。昨天十二点了游戏还在线。”辞易年说。
春城的冬天气候也温和,冬天在这几天给他们一个小下马威就匆匆拔高温度计的银柱,气温攀升,树叶落在地上铺成绿毯,踩上去咯吱咯吱地脆响。
春乏秋困夏打盹,冬天打瞌睡是因为穿得太多了把身体包圆,大家都挤在教室里,空气密不透风,循环那一点儿可怜的暖意,台上的老师咿咿呀呀,讲着晦涩难懂的公式定理。
许眠舟几欲闭眼都忍住了,塌着眼皮看化学老师的课件,老师正在板书,她写字下手很重,在昏昏欲睡的环境里听着心惊肉跳。
今早升旗结束的班会谢竹心简单地总结了一下上周,就切入元旦晚会的话题,问他们有什么想唱的歌。一群人刚从省联考压抑的氛围里走出来心都是飞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答案涌上来,教室瞬间变成讨论台。
七嘴八舌的声音混在一起呈现出十个公园里跳广场舞用的音响摆在一起混响的效果。
谢竹心眉心一跳,感觉像在听几十对吴永星和盛思这两个大喇叭叫。
她皱着眉伸手示意他们闭嘴,视线放到苏槿身上:“苏槿,今天我找好歌单,在晚自习的时候投票让大家选出来最满意的一首,如果有不满意的就重新提议。”
女孩子点点头。
晚自习时苏槿就站上讲台打开谢老板给她的文件,总共十首,她滑动竖条给下边的同学们看,吴永星看到后边实在没忍住,许眠舟去上美术课了后边没人陪他聊天,他便伸长脖子找辞易年:“年哥,谢老板这歌品,那天得亏没用她的手机连车载蓝牙。”
辞易年显然也被这份“精心整理”的歌单炸晕了头,扶了扶脸上的眼镜继续看下边的歌单,最后一脸“没救了”往后倒不再参与选歌的事。
前方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讨论,他置若罔闻地搬出草稿纸看面前的立体几何,铅笔在方块里描出一条浅灰色的石墨痕迹,忽地听到清晰的震动。
他抬眼往前边看,许眠舟没拿手机,夹在抽屉的课本里此刻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周围的人都被选歌的事情吸引了没人注意到这微不可察的动静,辞易年还是扔下笔悄然站起来在许眠舟位置上坐下。
那时候讨论正进行到五选二,盛思和吴永星都对同一首歌青睐有加,两个人隔着半间教室一唱一和,林州州实在看不下去了手里卷着课本点评道:“看来老板每次把他们俩隔开放真的做得太对了,要是真的挨着坐每天看他俩唱双簧被吵死烦死得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啊,州哥。”距离林州州比较近的盛思率先回击,两个人就“教师排列座位心理与手法是否会被学生本人行为影响”进行了学术性讨论,最后两败俱伤。
吴永星并不知道他的好兄弟为了他扛下怎样的风和雨,他意识到辞易年半天没说话刚想开口拉他加入话题,转头发现辞易年就坐在他身后,本该离着一段距离的人陡然出现在身后确实是件相当惊悚的事,他结实地被吓一跳,夸张地“我去”一声。
辞易年那时手掌盖在许眠舟的手机正摸索着按键,见这人一惊一乍的动静没忍住拧起眉,他按下电源键低头飞快地戳掉音量键,点进勿扰模式:“见到你爹了啊这么震惊?”
见他那副动作吴永星也猜到大半,手肘搭上课桌问:“眠哥怎么没带去?我说呢怎么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在震。”
“不知道,估计忘带了,心真大啊,音量都还开着。”辞易年把手机顺势推回书堆里,扭身把桌上的卷子和草稿纸拿过来,继续低头写题。
吴永星就着这个姿势正准备继续和辞易年聊天,看到他的这番动作不免感动:“年哥,你这是怕我寂寞来陪我聊天啊?这样的感情好沉重,我太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