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波莱去的很早,他向主管那里申请到了新三十四组实验室的清洁工作。
卡特尔说的没错,这场研讨会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一点还未结束。
午餐时间,监控室换班,波莱打开小黑鱼的玻璃容器,把小黑鱼放进密封袋里,藏在手套和防护服的袖口之间,离开了实验室。
他躲在后勤室里,轻捏着密封袋边缘,压低声音和小黑鱼说话。
“你先乖乖待在这里,等会儿就带你离开这里,等会儿就安全了。”
密封袋很小,小黑鱼几乎动弹不得,但它还是摆着鱼尾蹭了蹭波莱的手指。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运气。
如果是除了小黑鱼之外的任何一个实验体失踪,都能很快被发现。
但如果没有研究员特意去找,几乎无法发现,实验室里少了一只两寸大的小黑鱼。
马上要到下班时间,在公共区域打扫卫生的波莱心不在焉,但看到卡特尔和几个研究员走进休息区时,他立刻绷紧了神经。
卡特尔没有给他眼神,面无表情地听研究员说话。
“师兄,你总算想明白了,老师他一直在等你回来。”
“久闻卡特尔先生盛名,突然见到真人,恐怕我今晚要兴奋得睡不着了。”
波莱不甚明白,卡特尔先生是决定放弃坚持,加入变异物种实验组了吗?
想到温和的卡特尔先生会冷漠地下达“第二次电击”命令,波莱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熬到下班时间,波莱换上自己的衣服,把装有小黑鱼的密封袋放进嘴里,轻轻压在舌根下,排队等待通过检测门。
排队的人很多,他们前后聊着天打发时间,波莱和往常一样不声不响地站在队伍里,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只是,波莱看似平静,实际脊背的薄衫早已湿透。
波莱害怕检测人员发现自己含着东西,尽量挤压嘴巴里的空间,口腔壁紧贴着密封袋,热量由波莱的舌头传给袋中的液体。
水温逐渐升高,波莱感觉到小黑鱼似乎变得烦躁,在他口中扭动,不时地隔着密封袋磨蹭过他的舌面。
有点痒。
波莱的喉结小幅度地上下滑动,他不敢活动唇舌,怕弄破了密封袋,僵硬的下颌隐隐发酸。
小黑鱼却更加活跃,奋力冲撞密封袋,顶动着他的脸颊。
波莱他低下头捂着唇,不受控制地吞咽口水,舌头挤压过密封袋,一股带着凉意的液体溢出。
“唔……”
波莱压抑着呜咽一声,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滑进肚子里。
密封袋破了,小黑鱼也钻了出来。波莱趁无人发觉,把密封袋吐出来放进口袋里。
重获自由的小黑鱼不停地扑腾,把他的嘴巴当作容器,巡视一般蹭过每一处。
波莱想让它停下来,试图把它压在舌头下,但小黑鱼不肯乖乖听话,不像鱼,像一条蛇似的缠着他的舌尖,从缝隙之间逃逸。
距离检测器越来越近,波莱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他放弃禁锢小黑鱼,认输似的将舌头停在中央,任由小黑鱼磨蹭。
“抬手。”检测人员出声提醒。
波莱张开双臂,迈过检测门。
“滴——”
“走吧。”
波莱凝固的眉眼舒缓,浅灰色的眸中闪过喜色。
他加快步伐,离开研究院径直到商店买了一瓶瓶装水。
小黑鱼被转移进水瓶里,波莱把水瓶藏在衣服里,坐上了回家的公车。
波莱回家拿了个破旧的鱼缸,带着小黑鱼跑去海边。
他灌满整个浴缸的海水,把小黑鱼倒进去,看到小黑鱼兴奋地游来游去,唇角不禁染上笑意。
波莱抱着鱼缸起身,海洋彼岸的晚风迎面吹来,抚过他银白色的发梢。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波莱……”
轻柔的呼唤伴随海风飘荡而来又迅速消散,波莱警惕地左右张望,海岸却空无一人。
他揉揉耳朵,在夜色的遮掩下跑回了出租房。
“你安全了。”波莱蹲在床头柜前,用指尖轻轻敲击鱼缸。
小黑鱼和在玻璃容器里一样,用脑袋碰了碰他的手指。
波莱找出昨天买的酥饼喂给它。
“鱼能总是吃酥饼吗?”
波莱和小黑鱼一起吃酥饼,喝着刚才盛放小黑鱼的水。
“明天买鱼食喂你。”
波莱拿出自己的药,有一瓶已经见底。
小黑鱼停在水中,看着波莱倒了五六颗药片放在手心,就着水仰头吞下。
吃完东西,他又和小黑鱼玩了一会儿。
时间还不晚,但波莱精神紧绷了大半天,现在终于放松下来,疲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波莱面朝鱼缸侧躺在床上,银白月光洒进鱼缸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小黑鱼似乎长大了一些。
夏夜凉风从窗户吹进屋子,波莱卷了卷身上的薄被,蜷缩起身体沉沉睡去。
床头柜上的鱼缸里,小黑鱼望着床上的青年,眼睛周围的金色光芒比白天更加耀眼。
波莱梦到了自己被遗弃的沙滩,他赤脚站在海边,海水不断拍打他的脚背。
漫无边际的海洋彼岸,有什么在呼唤他。
是遗弃他的父母吗?
波莱一步步向前,海水从脚腕蔓延至大腿,再到胸口,脖颈和口鼻。
窒息感笼罩着波莱,可奇怪的是,他没有被海水呛到,只是难以呼吸。
缺氧的大脑逐渐混沌,波莱闭上眼睛,沉入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