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真菰蜜璃一起玩枕头大战的记忆,鲜明得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
你沐浴在清晨明净的阳光下,兀自陷入昔日美好的回忆,丝毫没有回坟墓里的想法。
就算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在外面也比躺回空洞冰冷的坟墓空间更好。
结束回忆后,你穿进自己的屋子转了转,除了衣柜有动过的痕迹,其他地方和你离开前几乎一样——啊笔筒里少了只笔,不知道是不是被行冥先生埋进了你的坟墓里。
熟悉的环境,让你恍惚产生一种自己仍旧活着的错觉,然而当你的手从矮桌上的笔筒里穿过时,你就怅然清醒过来。
你一直无所事事地待在自己屋里,直到傍晚时分看见鎹鸦飞入行冥先生屋中,行冥先生带上武器随它离开后,你才回到院中的衣冠冢前,往里一倒,进入只属于幽灵的坟墓空间。
坟墓里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你唤起隐藏在黑暗中的羁绊之线,打算顺着红线去其他留有你印记的地方。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空间很快就产生无形的波动,眨眼间你就出现在一个铺满了鲤肠和通泉草的小坡上。
暮色铺满灰青山麓上方的天空,形成大面积的深蓝和贴着山棱的长长橘红,山中弥漫着终年不散的薄雾。
你环顾一圈环境,对于所在之地就已了然于心。
身周是一排简陋的墓碑,微微隆起的土包上覆满绿植,通泉草淡紫色的小花点缀其间,木质墓碑应该是做了防虫处理,还没有出现虫蛀的痕迹,只是染上了冷绿的青苔。
这里是狭雾山,这个小坡是鳞泷先生为牺牲的弟子们修建的墓地。
“你果然来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闻声看去,一个肉粉色头发,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墓前,正注视着你。
虽然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从他略显低闷的语气来看,他见到你后好像不是很高兴。
“两天前鳞泷先生来这边堆了个新墓,我很在意,等他立好木碑后我就立刻确认了名字。”
“阿蝉。”
他喊了你一声,望着你问道:“虽然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牺牲的?”
夕阳橘红的余光安静地沉进地平线,散发着朦胧微光的星子从夜空中睁开双眼。
坐在草坡上,稍微仰头就能看见夜幕中流淌的美丽星河。
你对锖兔师兄讲述了无限列车上发生的事,最后有些沉重地说:“上弦强大得超乎想象,我觉得要不是猗窝座大意,我们很难有胜算。”
“他本来可以一开始就杀了我,或者一开始就全力以赴,不必拖到快天亮才认真起来。”
“童磨也是,他一直都是抱着玩弄的心态和我战斗,我能成功逃脱全靠他对我的轻视。”
说到这里,你吐出一口郁气,侧过脸看向一直默默聆听的锖兔,垂下眼帘低声道:“锖兔师兄,我记得几年前我还在鳞泷先生这里训练时,你就对我说过——”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无论怎么努力都还不够。”
你重复了一遍锖兔曾经在梦里对你说过的话,抱紧双膝,将脑袋靠在膝头,说:“遇到上弦后,我才深深地理解了这句话。”
“人类无论多么努力,也还是存在极限。会累会死的我们,难道只能靠无数的牺牲去拖死怪物么?”
锖兔此刻已经将面具拨到一边,他苍色的眼睛依旧像月光一样澄澈,脸庞也依旧像你初见时那样,带着还未长开的青涩。
他早已永远停留在了十三岁的年纪。
“那么你后悔吗,阿蝉?”
“你后悔当时明知会死但还是决定冲上去,没有选择逃走么?”
你怔了怔,果断地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当然不会,我怎么可以逃走,炼狱大哥身处劣势,炭治郎他们也很难能帮忙,只有我能做些什么。”
“丢下一切临阵脱逃,比面对死亡更让我难以接受。”
锖兔忽然笑了,他伸出手,拍了拍你的肩膀,很有气魄地说道:“那就对了!”
“鬼杀队的剑士都清楚这条路的残酷性,就算身边同行的人不断倒下,就算自己看见前面是绝路,也依旧不会停下脚步。”
“你没必要对我们的处境和未来感到担忧迷茫。”
“因为鬼杀队的意志不会消亡,我们的意志会比鬼的生命更长久,感到害怕的应该是那群恶鬼!”
“无论牺牲多少人,过了多少年,只要恶鬼不灭,鬼杀队就会继续奋战,我们才是不可战胜的那一方!”
锖兔师兄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成功将你从消极的情绪里解放出来,你被他的话语触动,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点头“嗯”了一声。
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拉着锖兔站起身,凑近对方后用手测量了下,笑着说:“锖兔师兄,现在我和你差不多高了诶。”
不知道师兄当初要是活着通过了选拔,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听说他是以一己之力消灭了几乎整座山的恶鬼,一定很厉害,要是现在还活着,一定会是非常强大且可靠的柱吧?
你在心中好奇地想到,看向锖兔的目光不禁流露出一丝惋惜。
带着柔软而澄澈的情绪,你轻轻拥抱住他,将下巴搁在他不算开阔的肩上,放松地说:“虽然现在的世界变得像幻觉一样难以碰触,但锖兔师兄反而更真实了。”
仿佛脱离了虚幻的梦境和苍白的浓雾,凝实成了能真切感受到的血肉之躯。
只是没有温度。
锖兔的神情有点复杂,他将手放在你的后脑勺上,安慰似的抚摸着你的头发,眼底浮现出伤感。
“但这不是一件好事,阿蝉。”
“我更希望你依然能感受到阳光,而不是能接触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