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近吃完饭,赵可儿把秦家三口送到家,就走了。
放下行李,秦妈妈从包里一件件拿出来收拾,秦爸爸背着手在不大的房间里慢慢转悠打量。
本应该是主人的秦笙和生巧站在一旁,生巧睁大眼睛,躲在桌脚下,警惕地盯着突然到来的两个陌生人。
秦笙尴尬地抱起生巧,开口问:“爸妈,你们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喝口水?”
秦爸爸摆手,秦妈妈答:“没事,我们不累,你忙你的吧。”
秦笙咬着嘴唇,她也没什么要忙的。
最后,她打开了许久没用的电视,综艺节目背景音打破无言的沉默。
观察了许久,秦爸爸点评道:“你这个房子挺小啊。”
秦笙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带一个小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平时就她和生巧,一人一猫不算拘谨。
秦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小?”
秦爸爸重复一遍:“每个月好几千的房租,就这么四十几平的房子,不划算...”
秦笙无奈,解释道:“小区外面有公交站和地铁站,交通方便,我上班只要十几分钟,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
“喔。”秦爸爸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坐了下来,两手放在沙发上,眼睛看着电视,明显心思不在上面。
没过一会儿,秦爸爸又让秦笙把病历找出来给他看看,之前都是听秦笙说,没有亲眼目睹,总还是感觉不敢置信。
电视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了下来,秦爸爸翻阅检查报告的纸张声变得明显。
没有像之前等待医生宣判结果那么紧张,但是秦笙也有点担心直面父母的反应。
纸张翻阅声停止,过了一会儿,秦爸爸才说话:“嗯,我了解过了这个病都被剔除,不算重疾了,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好好治。”
秦笙一直很坚强,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自己要坚强。在外上学或者工作,一向秉承报喜不报忧的原则,免得父母操心。
距离隔得远,他们也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操心也只是徒劳。
从很久之前开始,秦笙就没有跟父母说过自己在学习工作上遇到过什么困难了。
秦爸爸没有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可就这样普普通通的话,化作利剑,击穿了秦笙故作坚强的盔甲。
得病以来,她总是轻描淡写地给爸妈、赵可儿解释,这个病不严重,动手术就能好。
说得多了,她也不确定自己是说给他们听,还是在说服自己,不要太担心。
晚上关了灯,眼睛还直溜溜地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这个病怎么治,以后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工作...
了解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担心害怕。
不知者才无畏。
随着检查的深入,一项项结果都表示着她不是少数幸运儿,只是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普通人都是要在人世间挣扎的...
秦笙突然就不想坚强了,喉头被哽住,说不出话,涌上来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豆大的泪珠在眼下汇集成小溪流,秦爸爸一下子慌了,两手在空中虚无地摆着,想抱抱秦笙,又担心孩子大了,不适应这样的亲密。
他挥舞了两下,最终轻轻拍了拍秦笙的头,小心翼翼地说:“没事的,不是什么难治的病,你要坚强。”
秦笙越发委屈,想要反驳,又怕口不择言说了伤人的话。
秦爸爸一连抽了好几张纸,递给秦笙,觑着秦笙的脸色道:“要不还是辞职吧?动完手术,我们就回家好好休息,调养身体。”
秦妈妈感受到客厅里不同寻常的动静,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见秦笙在哭,一把抱住秦笙。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不停轻抚着秦笙的背。
偶尔间,秦笙也能感觉到秦妈妈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愧疚和难受一同涌上来,眼泪没办法止住。
自己才二十七岁,还是个年轻人啊…
可自己也已经二十七岁了,是个成年人了啊...
晚上,秦妈妈和秦笙一起睡卧室,秦爸爸将就着睡在沙发上。
因为刚才的痛哭,秦笙有些不好意思,洗完澡早早就睡到床上了。
秦妈妈配合着她,关灯抹黑走到床边,躺下。
秦笙睡不着,硬躺着实在难受,她假装不经意地翻身。
每一次翻身,秦妈妈都会准确地帮她扯一扯被子,一如小时候。
过了好一会儿,秦笙平躺着,睁开眼睛,窗外路灯的微光透过缝隙传了进来,室内有种与世隔绝的安静。
秦笙小声叫了一句:“妈妈。”
秦妈妈温柔地应着:“嗯,怎么啦?”
秦笙心怀忐忑地问:“妈妈,你怕不怕?”
她在心里准备着措辞,也想好了要用什么样的语气,来说明这不是个大手术,这个病并不会影响她生命长度,只是漫漫长河里一个比较大的小石子...
漫长而又短暂的几秒后,秦妈妈冷静道:“我不怕。”
秦笙无声地笑了,这就是是她的妈妈啊。
是小时候冒雨背她去医院的妈妈,她永远坚强勇敢的妈妈...
但就是这样,秦笙越发想要解释,因为她的妈妈也是个女孩子,生来就柔弱敏感的女孩子,不过为母则刚。
“妈妈,其实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