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好像有拍下来的化学公式,温清梧想着,于是起身,想从外套里取出手机。
只是大概发烧的情况太严重了,她直着腰的时候都觉得手脚发软。
“要什么?”商行樾垂眸问她。
“手机。”她似乎没想到商行樾开口,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商行樾伸手摁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坐着。
衣架立在窗边,抬头的时候可以看到对面灯火辉煌的CBD大厦,温清梧的目光追随他的背影,直到他把手机递在她面前。
她伸手接过,发烫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手心。
退烧针还没起效果,商行樾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好像依旧高温不下。
她歪着头从他手掌下逃出,柔软的发丝勾蹭过他的手掌,接着目光灼灼盯着他的脸。
他被这直白的目光盯得脸热。
就在他想开口嘱咐她早点睡的时候,她忽然扯唇笑起来。
“你不生我气了呀?”她的杏眼里神采奕奕,除却由于牵扯肌肉而漾起的水雾,全然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商行樾忽然被她的话搞得有点不知所措。
“烧糊涂了?”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没有,”温清梧摇了摇头,拿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大口。
商行樾弯腰又为她续了一杯,堆到她面前。
“商行樾,”她叫他的名字。
“嗯。”他应着。
“对不起,我今天不应该撒谎的。”她喝了那么多水清嗓子,开口的话语却依旧沙哑模糊。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是觉得那会你和朋友在一起,如果告诉你我哥哥也在的话,郑南毓会害怕。”她抬头有些纠结地看向他,“我知道他是一个很烂的人,校园霸凌的人不可饶恕,父亲也有很认真地教育他。”
商行樾认同她的说法,毕竟路言衡的视线整天就挂在别人手机上。
“只是现在,他还是我的哥哥。”她的声音很低,阐述着一个不愿承认的事实。
他垂眸看她,那双眼眸很平静,像一滩死水一样没有波澜。
如果她真的生活得很幸福,母亲把她接到身边照顾的原因是什么。
心里某种怪异的想法忽然跳动起来,他强迫自己压下心里的疑问。
“早点休息吧。”他抬头看到了门口等待的护工,出声提醒她。
看来还是没得到原谅呢,温清梧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果然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她总算明白了母亲说的那句话。
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停下,转身,单手握着那顶棒球帽看她。
“那些甜点本来也是给秋莱的,今天抱歉,我的态度不太好,以后会注意的。”帽子在他掌心里调转了放下,压下他黑色的碎发。
“谢了。”他单手推开门,为护工让了路。
温清梧眼里的笑意又漾开来,点着头和护工阿姨问好。
虽然她觉着这样的小发烧并没有找护工的意义。
—
早晨六点半的闹钟准时响起,商行樾从被窝里伸出手关掉。
窗外的雀鸟不合时宜地叫起来,叽叽喳喳的惹人心烦。
困意席卷大脑,空调风吹在发顶,带来不属于仲夏的清凉。
他掀开了被子垂直坐起。
差点忘了医院里还有一个病号。
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吴姨已经到了,在厨房里忙碌个不停。
他顺着楼梯下楼,过少的睡眠让他的脚步都有些虚浮起来。
秋莱从狗窝里起身,站直了身体叫了两声,没看到温清梧,又失望地趴回窝里。
他想起温清梧很在意下周的考试,折返又上了楼,推门进了她的卧室。
她的作业单就放在桌角,他从桌面挑了对应的练习册放进书包。
下楼的时候吴姨已经把早餐都装好了,装在自己编制的手工袋里。
“小梧怎么样了,烧退了没,你在家是不是也能自己做饭,我去医院陪她行不行?”知道商行樾不是一身少爷病的好孩子,宋霞的嘴里也没了遮拦。
商行樾刚想答话,手机又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备注,是他妈妈。
“小樾,起床了吗,今天天气特别好,外出多走走。”白念夏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涌。
“我已经拿了饭盒,马上去医院。”他冷冷地回答着。
“我们小樾真是大孩子了,懂得照顾人了,那妈妈不耽误你时间了。”白念夏笑盈盈地挂了电话,转头又缩进被窝里。
商行樾无奈地叹了口气。
温清梧真有那么好,家里所有人的心都挂在她身上。
他垂眸思考了一会,发现除了她有个讨厌的哥哥外,似乎真的,没有明显的缺点。
乖巧听话又懂得照顾人的情绪,青春期情绪稳定到这种程度的孩子,大概要被大人捧在手心。
早上的医院路线有点堵车,商行樾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七点十分了。
住院部的中心种了许多榕树,细长的枝干交叉蔓延,翠绿的枝叶盘根错节,缠绕在略带些陈旧的楼梯栏杆。
楼梯上坐着一个人,穿着夸大的病号服,正伸手揉弄着萨摩耶的耳朵。
他从盘曲的小路里探出身来,楼梯上的人很快注意到了他的身影。
阳光从墨绿的叶片缝隙洒落,在她头发和身上洒下柔和的光斑,衣角上留下灼热的温度记号。
她伸出手用力地晃了晃胳膊,嘴角是灿烂的笑意,像是被盛夏的阳光浸染。
萨摩耶也吐着舌头晃起尾巴。
商行樾忽然有点理解他的母亲和姐姐了。
没人会讨厌一只活泼阳光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