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时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我觉得,你敢这么问我的时候已经有答案了吧?小秦哥哥。”季孟谭露出了一种笑。那种笑意挺复杂,有点无奈还带着些玩味。
秦韶寒自小到大旦角已经演入骨了,卖惨装可怜信手拈来。只是现在他没有刻意表演也觉着委屈。他冷静不下来,想不懂季孟谭的意思,却也不乐意装傻,这是这辈子头一次。不是演的,他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要哭了。
季孟谭察觉到了他的不悦,眼看着他越低越低的脑袋,忍不住伸手托住他的下巴。
秦韶寒就这样耷着眼睛靠在他手上,一言不发。
“小秦哥哥?”季孟谭的语气里带着犹疑,“你……”
秦韶寒张不开嘴。他从小到大很少哭,要么就是说演哭就演哭,这一次不一样,他刚张开嘴,眼泪就掉下来了。
他脑子里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太越界了。季孟谭是少爷啊,他怎么能在季孟谭……季少爷面前这样。
他感觉自己想跑,被季孟谭一把抱了回去。
季孟谭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语气里波澜不惊:“小秦哥哥,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不敢想……季少爷……”秦韶寒听见他自己这么说。
“不敢想,但是敢半夜跑我房间?”季孟谭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笑的,“你胆子可不小啊,小秦哥哥。”
秦韶寒埋着头啥也不说,整个人大有“自闭”趋势。
“你说吧,小秦哥哥,我听着。”
秦韶寒张了张嘴:“我……”
季孟谭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想和你……”秦韶寒已经说不清楚话了,“和你一起。”
季孟谭发现自己冷静得惊人:“那为什么不说?”
“可是,可是你不能……你以后……”
季孟谭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确实,一个戏子一个少爷,他俩在一起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我会给你不悦的权利,还有随时在我面前撕破脸的权利。”季孟谭如此承诺道。
秦韶寒眼睛突然亮了,季孟谭见他眉目舒展嘴角上扬,心中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季孟谭伸手拽了秦韶寒的寝衣,楼住秦韶寒的脖子,就像他们第一次相见时他对他那样。
眼见着季孟谭逐渐偏过脸来,秦韶寒还是闭上了眼睛。
季孟谭记得他吻过一朵木兰花。花瓣倒是软得像丝绸锦帛,尽管这花实在不老实,一会儿躲一下一会儿躲一下;还嘴碎,叽里咕噜地跟他抱怨说自己疼。
次日清晨,楼下几声敲门。季孟谭挣扎了半天眼睛也没能睁开,疑惑着怎么敲门声不停,忽然反应过来父母今天碰巧都不在家,保姆哄着妹妹睡得熟,怕是也脱不开身。
季孟谭打起精神,硬撑着坐起身,下楼打开房门和院门。
门口的青年已经穿上了厚毛大衣,见他这样,笑道:“怎么,才睡醒?”
秦韶寒拖拖沓沓地跟出房间,还好无人察觉。
季孟谭和路淮焉正在一楼会客厅,路贺年坐在旁边认真等着。秦韶寒也跟在季孟谭身边,只是陪着季孟谭身边像个随身的“物件”。
自己表弟的家事路淮焉不好讲,他只是低着头把一个纸袋递给季孟谭,压低声音:“前些日子常听说你时常去公园活动,这几日不知为什么反而在家不去了。我看见有人在戏院宣传这个,想着你会喜欢,就顺便拿了过来。”
季孟谭心中又惊又疑,于是伸手把那纸袋取了过来。他慌乱之下,手中拆的地方不对,直接露出了内页,一行遒劲的楷体撞进他的眼中:
“呜呼!吾国之青年,其果能语于此乎?……”
“好好拿着,若是舅舅听说了一定不同意的。”路淮焉见他表情果真惊喜,放宽了心,特意叮嘱,“我的身份不方便弄这个,你可得护好了。”
季孟谭脑袋像是一下子进了真空罩,大脑一下子开始无法思考。他反复地机械地揉着纸页,看着一句比一句犀利的文字,最后才抖着手翻到封面。
四个他从未想过会真实见到,但是熟悉到几乎铭刻于心的字。
《青年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