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去他额头的冷汗,阿也轻轻圈住他的手腕,掌根抵住他的指节,要去捏针。
“不要……”
一碰到针尾,华谏叫出声来,抖如筛糠,脸上流露痛苦甚至惧怕的表情。
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阿也动作一顿,咬了咬牙,还是下不去手。
“姑娘,这针不能不取!”驭菱急道,“若是不取,等过段时间就再也取不出来了!”
阿也狠下心,双手一错,利落地卸下华谏下颌,防止他咬伤自己的舌头,随后掐住针尾,用力一抽!
“唔!”
一道血线飙射而出,溅在阿也右脸,落下点点红梅。
华谏剧烈弹动起来,仿佛岸上一尾濒死的鱼,让二人合力都几乎制不住。
阿也以眼神示意驭菱起身。
驭菱点了点自己眼尾,提醒道:“姑娘,你这里……”
阿也用拇指随意一抹。
驭菱还想说什么,正好阿也偏头看来,一刹那,两人目光相接。
一抹血痕涂过眼尾,堪称艳丽,但她眼神晦暗,仿佛沉积着乌云,即将降下赫赫风雷,“让开。”
驭菱骇得后退几步,让出地方。
阿也单手架起华谏臂膀,让人背靠石壁半坐,再欺身压下,以双膝限制他的双腿,合上他的下颌,将左腕卡在他齿间,右手固定位置,猛地发力,拔出第二根。
血喷出来,瞬间染红袖口,沿着小臂蜿蜒。
真是欠他的。
她面无表情地继续拔针,一根接一根,纵容尖牙深陷血肉,抵着腕骨泄痛,发出黏腻的声响。
驭菱不敢再看,更不敢劝阻,实在受不了,躲进石台角落。铁链哗啦作响,盖过窃窃私语。
血一股接一股地溢出来。不可避免地,华谏喉头攒动,咽下几口,多余的染红他干枯发白的唇瓣,顺着下颌滑落,在腰间晕成一团,令人一时分不清是谁的。
足有一柱香时间,华谏平静下来,不再发抖,心律趋于稳定。
“好了,拔完了。乖,张口。”阿也打破这压抑的氛围,哄他松口,拿出血肉模糊的手腕,眼也不抬地用衣摆拭净。
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套换洗衣物,阿也开始处理华谏的外伤。
先清洁,再止血,最后固定断骨。
从泥罐中倒出上层清水,撕开柔软的里衣,沾了水,仔细擦去伤口附近的泥沙,熟练地包扎打结,动作渐渐放缓——
她出门太急,忘记带药,只带了毒。
生热丹派不上用场,折血丹更是无用。
好在或许是古红怜惜这张脸,几处致命伤都被草草上过药。
阿也抹开那些结块的药粉,手感粗糙,不是什么好货色,不知为何想起很久以前,华谏送来的生辰礼中有一盒脂粉,她好奇地随手抹过,顺滑如匹练。
停下动作,阿也抬头看向驭菱。
没想到对上她的视线,驭菱一愣,下意识避开她锐利如刀的眼神,“姑娘……”
“有话直说。”阿也淡淡道。
“是这样……按照惯例,此后三天,看守都不会来。”驭菱低声道,“到时候我们制造混乱,姑娘趁机逃走,公子留在这里,我们小心照料,不会有事。”
我们?阿也环顾四周,少女们神色坚定。
原来她们刚才在商量这个?她直视驭菱,“然后让我找人来救你们?”
驭菱一惊,眼神飘忽不定,“若……姑娘愿意,自然更好。”
琅矜大叫:“你们疯了?”
“闭嘴!”驭菱呵斥,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
阿也似笑非笑,“不怕我跑了?”
“我们相信姑娘。”驭菱转向石池中的卓清歌,躬身拜了三拜,掷地有声,“不强求姑娘救走我们,但至少带我家小姐出去。”
“那就今夜寅时。”阿也斩钉截铁,“三个时辰后。”
“这么快?”驭菱一怔,见她低头继续处理伤口,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只得应下,再钻进人群继续商议,锁链相互剐蹭,擦出火花。
处理完外伤,阿也展开外袍,披在华谏肩头,又折起腰带,替他束起长发。
打理好一切,她坐在他身边,闭上眼,慢慢抚过整条潮湿的左袖,像是在把玩那些浓烈的血气,又或是提前习惯这种甜腥的味道。
其实还可以再晚一些,让准备更充分一些,胜算更大一些。
但她要忍不住了。
假使面前有面铜镜,阿也睁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瞳仁里,有赤色翻滚不息。
正如心中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