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闹是很常见的事情,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可那肿胀到发灰的尸体、被血染红的纯白床单、慌乱中被打翻的各种魔药、尖锐鸣叫的报警仪器…她亲眼目睹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所以她逃也似的回了家。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蜷缩着窝在墙角的沙发里,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心情平复下来。
这天下午她并没有被排班。卡罗尔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她望着窗外逐渐黑下去的天色,咂了咂有些干裂的嘴唇,决定去给自己弄点水喝。
平时用来喝水的玻璃杯就在手边,魔杖却被留在了客厅里。卡罗尔垂着眼,用没拿杯子的那只手握着门把,心不在焉地轻轻拧了一下——
“咔嚓”
玻璃杯应声落地,四分五裂的碎片映着窗外的月色,也映出了客厅那个狼狈的背影。
西里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来到了这里。他在闭上眼睛的瞬间想到的不是霍格沃茨,而是从前卡罗尔住的出租屋的地址。
想来也是合理的。毕竟从前的西里斯,就算是刚摆脱食死徒的缠斗也要赶去的地方,从来都不是霍格沃茨。
可是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身后的那个人。
在冰冷的人间地狱里,快乐的感受早就被吸食殆尽。
西里斯也没想着真能在这里见到她。他空空如也的大脑里已经不能再准确描绘她的身影。关于她的那些记忆在不断的吸食索取中,连存在都变成了禁忌。
西里斯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能做。他最熟悉的动作就是任由自己靠在墙上,左脚脚掌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右脚脚尖则在地上胡乱画圈。
交织的弧线充斥他混沌的视线,于是他麻木的瞳仁开始涣散。
这时他终于可以呢喃出声,终于可以重复拉长那几个简单的音节。
即使悲伤溶解而成的液体已经没有力气再冲出眼眶,即使连回忆中幸福的自己也在离他而去——他也不能放弃。
西里斯,摸摸你左手的无名指。
你不能食言,不能忘记她的姓名。
背对她的西里斯突然悲哀的发现,他们确定关系后,分开的时间早就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了。
西里斯知道,卡罗尔不会让任何人绊住自己的步伐——即使是没有自己,她也能过得很好。
她当然可以忘记自己,当然可以去爱上其他人…这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熟悉的发香也开始钻入鼻腔。
西里斯紧张得忘记了呼吸。他僵在原地,不停问着自己究竟应不应该转过身去。
“西里斯?”
他像从前那样突然出现在卡罗尔的客厅。窗前走进他的倒影,连污渍都变成雪花衬托他的降临。
可初雪总是来不及发出声响就消失在手心。于是过去的时间她就默默守在这里,安静的等待了一个又一个冬天。
卡罗尔无比确定这个突然出现在客厅的人就是西里斯。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却见西里斯还是背对着自己,就伸手想去握他的手。
可他躲开了。
卡罗尔的手停在半空。
又是这样,五年前就是这样——明明西里斯就在自己伸出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她却怎么也抓不住近在咫尺的那只手。
明明就差一点点。
差一点点我就能抓住你了。
一直僵硬着的西里斯终于有了动作。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胡乱移动了几步,又突然确定了方向,大步流星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卡罗尔被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彻底击溃。
“西里斯·布莱克!你给我站住!”
西里斯慌乱的脚步立刻顿住。他保持着向前迈开步子的动作,硬是条件反射般听从了她的指令,动也不动的停在原地。
卡罗尔几乎是在尖叫。西里斯从没见过她这样失态,猛然拔高的音量刺痛了他的耳膜,也刺痛了他泛红的眼眶。
卡罗尔不是爱哭的人。
西里斯在她面前被带走的时候,她没有哭。
被失败的医疗魔药腐蚀手臂,被上司打压失去晋升的机会,包括被医闹家属认错生生挨下的那一巴掌——
她的独自面对的世界里有太多让人崩溃的时刻。这没什么,世界上每个努力生活的人都一样,她只要躲起来一个人待一会,第二天就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生活。
可西里斯不行。
她接受不了西里斯对自己的抗拒,接受不了五年后的自己还是该死的抓不住他的手。
西里斯和她的距离不过也就几十英尺那么远。眼泪夺眶而出的一瞬间,卡罗尔丢盔弃甲,像失控的鬼飞球一样径直撞上他的后背。西里斯越是挣扎,她就越发加重手臂的力道。
他身上的味道难闻极了。可卡罗尔的脸颊紧贴着他的后背,只觉得他原本健硕的身体瘦得像是只有皮肉勉强包住骨头,眼泪又控制不住的变得更加汹涌。
“…我不走。”
西里斯终于轻轻叹息着停止了挣扎。他哑着嗓音,显然也是克制着剧烈的情绪波动,说出的话却让卡罗尔的心脏随之一滞。
“我很脏,我得先去洗洗…”
“松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