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此刻,他需要陪伴。
她站起来,又忽然坐了回去,然后拿出信封,开始写信:
亲爱的Cynthia,见信好!
自上次通信已有十年有余,您再也未回复过我的信件,我非常想念您!您应该还不知道,我结婚了。
听起来很惊讶吧,我也没想到会忽然和一个不太熟悉的人领了结婚证,我从没想过婚姻生活有多复杂,我就没打算让自己的生活加入另外一个人。
婚后他因工作常驻国外,庆幸之余,又难免有些记恨他,难道我这么让人讨厌吗?他如此避之不及的要离开我?又或许,他深爱另外一个女人,那我又何必去捆绑着他呢?
我想过放手,可家族利益面前,又无法违背当初的诺言。
他回国了。
我们第一次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他,和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他似乎有很重的心事,或者是心魔,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我一直以为这个心魔是那个女人。
这两个人要是互有情意,我却横插一刀,确实有点膈应人了,我一度想过放手,离婚,让他自由,也让自己自由。
他不愿意。
我发现他是真的不愿意。
他好像不在乎能不能和那个人在一起了,他只在乎她是否平安,是否能活下去。我不知道在某一个瞬间,自己是否和他有过一样的念头,也许……有吧。
近来,我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他变得很奇怪。
他总是静静地观察我,或者说看着我,我看他的时候,他也不避开,最终避开的是我。我能感受得到,他开始关注我,明目张胆的关注,我居然不再反感这种关注。
我们和平共处了一段时间,如果不是表面夫妻,我们可能会是很好的朋友,他冷静自持,做事稳重得体,是一个可靠的伙伴。
可作为夫妻,我却一直靠近不了他的心。
哎?我为什么突然想要靠近他的心呢?
我也变得奇怪起来了。
我开始关注他的情绪,在意他的心情和状态,甚至想要靠近他。我拼命压抑这种情绪,不想陷入他不爱我僵局。
我不确定他是否一时兴起靠近我,哪怕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女人在他心中是什么位置?
我又在哪个位置?
岑岑
2021.10.9于北城
她没太斟酌字句,一股脑写完之后,立马下楼让何管家帮忙寄出去了。
她怕后悔。
信寄出去之后,她又担心他看不到信,尹岑在这种担忧和期待中,度过了忐忑的一周。
直到他差点昏倒在客厅——
一周前,北城珠宝世界展联合薄氏集团要举行一个世界珠宝设计大师诞辰纪念活动,尹岑准备去试礼服,刚下楼,听见楼上嘭地一声,像是客厅花瓶砸碎的声音,想到薄聿川还没出门,她赶紧跑上楼。
他捂着耳朵,倒在沙发旁边,手臂被花瓶割破,血流出一道弯痕,面露痛苦的神色,挣扎着,想要摆脱什么。
“薄聿川!”她去拉他。“你怎么了?”
“别碰我!”
尹岑愣了一下,“你还好吗?”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摇摇晃晃坐起来,又忽然跌坐回去,靠在沙发一侧,把头偏向一侧,低低地嘟囔着什么,她完全听不到。
血顺着手腕流到小臂,蹭到地板上,他没有痛觉一样,麻木,冷漠,是尹岑从没见过的模样。
他不让人靠近,尹岑没办法,给江淮打了电话,才把他送到医院。
他跟着江淮走。
尹岑走在后面,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完全像一个陌生人。她隐隐害怕起来,未知的路像一条火舌,几乎要将她吞没。
薄聿川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
江淮示意她出去说话,尹岑回头看了他一眼,跟着江淮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江淮没打算再隐瞒她,单刀直入:“他不愿意把病情告诉别人,也不打算告诉别人,但我觉得你现在有权知情,他患有重度抑郁症,已经出现肢体僵化的情况,目前外在表现为耳鸣,眩晕。”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江淮顿了一下,“从我认识他就有了。”
江淮和薄聿川认识快十年了那时他就患病了?是何原因导致他严重到今天这种地步,他们在一起生活的这些时间,尹岑明显感到他过得很煎熬,那些日日夜夜,清醒着的夜晚,他究竟在想什么。
她看着江淮的眼睛:“一直在吃药吗?”
书房的垃圾桶有药盒,她查了,是抗抑郁的药,但她确实很少见他吃药。
“他回国之后没吃过了,只吃安眠药。”江淮说。
“你问过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吗?”她问。
江淮犹豫了一下,说:“我不方便说,你可以等他状态好点后,亲自问问他,或许有些事说出来后,能解心结。”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尹岑怔怔地,回望空无一人的走廊。
*
北欧的冬季很冷,人也稀少,漫天大学一停,草坪都被覆盖住了。男孩深一脚浅一脚朝房间里走,雪被踩出“吱吱”地声音。
气氛沉闷,他的呼吸声显得异常明显。
家中空无一人,桌上摆放着牛奶三明治,男孩走到盥洗室,打开水龙头,血红的水流出来,从手心穿过,他惊慌失措地后退,跌倒在地,他说不出话,甚至喊不出来,只能拼命跑出去。
大片大片的白雪也被染成了红色,还能嗅到铁锈的味道,男孩低头一看,地面是血脚印,顺着脚印,是他走过的轨迹,延伸到房间里侧。
餐桌上的牛奶也变成了红色,那包三明治被碾得稀巴烂,他茫然站在原地,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桌上忽然燃起一起大火,巨大的火舌向他冲来,一瞬间将他湮灭。
“薄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