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身后的沈非复提高声量对一众官兵喊到:“只捉拿要犯梁静兰,勿扰余人。”
这话听得祝泽心烦,若不是有连坐之制,轮得到他在这儿一口一个“要犯”。
“人已经死了,你既来了就别急着走,祝府就是第一现场,有嫌疑的人也都关在柴房,你先帮我查查她是怎么死的再回去交差也不迟。”
沈非复听完就叫人去传仵作并风风火火跟着管事去了后院。
他们要是诚心想给祝宥生定罪,就必须得拿到梁静兰的证词。盐铁司与吏部平日里没什么交集,梁氏父子更不是祝宥生调进盐铁司的,唯一联系两方的只有梁静兰。
梁静兰今日夜里在府中自杀身亡实在可疑,毕竟梁氏父子获罪的消息还未从宫中传出。
把实情摆在堂上,只需得有心谋害他之人一张嘴就能顺理成章辨成“祝宥生为脱罪将人毒杀”。
祝泽回房翻出那两封信,继续看下去——“那天你问我名姓,现在终于可以告诉你‘裴雪意’才是我的名,我替她嫁来此处。我知你不是祝泽,但仍望日后你能好生照顾着自己。”
两封信阅完,祝泽没有将它们焚毁,若真有人想诬陷祝宥生,这是唯一能翻案的证据。
可那句“你不是祝泽”又会毁了这证据。
养尊处优的祝泽遭遇生死后性情大变能说得通,况且祝泽的模样没有变化还是秦老夫人认出她后将她带回京的,她是祝泽这一点无可否认。
所以当这信做证据呈上去能看出的就只有梁静兰不知道自己是谁也认不得祝泽,头脑都不清醒的人写下的东西如何能信,这信就不可为证。
若是没有后面的话呢?
用水晕开显得刻意,撕剪掉又会有人疑心损毁部分的内容,一般看见这么重要的事,即使损毁也不会随意丢弃,届时祝泽拿不出后半部分,更引人猜忌。
祝泽将信纸折回原样装进狐裘的系带,后把它们放在烛火上点燃。
这样一来,虽然前文也会有部分烧毁,但隐藏的后文就没人会猜测了,也更好解释她是在何时如何发现这封信。
将信收好后,祝泽唤来暮雨吩咐了几句。
“暮雨,吩咐下去先不要打扫案上的灰烬。另外仵作来验尸还要一阵子,期间不准任何外人进我房里,必要时就把令牌拿出来。等到他们走后,你就从后墙翻出去。”
“去做什么?”
“查查沈非复的家世,以及他平日里的行迹作风,最好能找出他有没有犯过什么错事,千万别让人记住你的声音样貌。”
祝泽吩咐完就跑去祝宥生房里随手拿了件披风便准备进宫,却被沈非复拦住了去路。
“祝大小姐,府中案子尚未查完,您这位主人是要做什么去?”
“我爹伤病未愈见不得湿寒,且不说夜色深重春寒未退,谁知那狱中是什么鬼环境,我为他送衣送药不行吗?府里的一切,管事比我更清楚,你有什么就去找他。”
“行,下官再多问一句,京城里四座大狱,您知道他关在哪儿吗?”
虽然祝泽是要去宫内找太后求援呈证,只是借着给祝宥生送衣服为由出府。但好巧不巧,被沈非复说中了,祝泽还真不知道祝宥生会被关在何处。
醒来近月余时间里祝泽常去书房偷看祝宥生的公文,将朝中官制大致摸清。另外详读了一本《书判清明集》,通过其中记录的判例将当朝法度也记了个大概。
至于京中各组织对案件管辖,虽有规定但论及朝中高官时得根据实况而定,所以祝泽确实不知道。
“只是四座狱又不是四十座,有何难寻?”祝泽说着就把沈非复推开出了府。
祝泽一走府中便没人敢阻碍沈非复查案,他便没有阻拦,放任她出府去了。
沈非复叹了口气,笑道:“天真冒进,当真还只是个孩子啊……”
这一夜发生的事都太突然,突然到祝泽来不及对梁静兰的死做出情感上的反应。
马车颠簸中,祝泽才得空回想。
回想她说替嫁,回想她的死换来了什么?兴许是她的自由。
她说撇清关系,其实就算如她所言祝泽承认自己杀了她,祝宥生也与这事脱不开关系。
盐铁司在谢悯治下出了事,办案的沈非复不先怀疑谢悯,反倒是有意无意的想给祝宥生扣上罪名,这事摆明了就是有人针对祝宥生做出的,祝宥生入狱绝不只是连坐这么简单。
而且盐铁司的案子该由刑部管辖查办,圣上不仅把案子派给临安府办理,还越过府尹,把权力交给府尹下面的新人。
马车行至宫门外,祝泽转身查看是否有人追来时,无意得见黑色天幕上有零星几盏天灯,一时间祝泽觉得心里有几分落寞。
此时城中各处都是欢笑声,唯独祝府上下一片死寂,自己也是福祸未知。
祝泽有些想家,想从前总会聚在一起的好友。
可惜程度已经死了,她回不去,她现在只是祝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