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寻一个从七品下的小官,贬为外官怕是没好日子可过。
不过祝泽世很纳闷,难道那会儿的进言不算?
不应该,圣上勉强能算是个明君,逆耳的话他会听进去一二。
“你被贬与本郡主有何干系?”
“圣上并未纳那本折子,下官几日后就会被贬,但买官事大,御史台无人会再禀,下官恳求郡主能揽下此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谢悯,虽有人弹劾,但朝中无人真正敢动他。
看样子杨寻是没人能找才找到她头上来的。
“京中大小官员弊病不少,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为何三月都不进言,偏偏快要被贬时进言此事?”
像极饿狠了的疯狗。
“上疏必须先向御史中丞言明,若未通过他直禀圣上,下官的年终考课便过不了。故而下官发现此事七年之久都未曾上报,如今破釜沉舟只为才入仕途的自己。”
“是什么原因让你破釜沉舟?又是什么原因让你找到我?”
“疮痍未廖,摇动天下,为这职位任其成痼疾非我之志。方才在殿外听闻郡主查探春闱舞弊一案,自知郡主保我官位易如拾芥,但今日只求郡主接下我的折子。”
祝泽世看着眼前的人怀揣着仅存的一丝热望,忽觉他有几分少年人身上的意气风发。
杨寻很聪明,临期咬出此事,所有人都会认为他只是狗急跳墙,只要圣上不追究,没人会与他计较。
但杨寻在等,等一个有权力有胆识的赤忱之人。
这种人,世间难寻。
“可惜,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今日之言我权当没听见。”
祝泽世走了几步之后,又转身折回去对杨寻说:“夜色将起,杨大人早些归家,家中应有家人在等吧?”
除了家人,祝泽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杨寻顾虑七年。
聪明又胆小,七年官场对杨寻来说,可太难熬了。
入仕便是七品,七年光景不进反退,做官能做成他这样的也是没谁了。
次日晴好,祝泽世又去了趟皇城司狱中。
“明日矿脉的消息就会回来,我也想好了,特来告诉世子。”
那束阳光依旧,不过这次刚好落在将戚行宣的脸上,他的眼眸被照亮,如万年琥珀般明澈。
“今日才发觉你这双眼睛生得好看。”
“敢问郡主想如何?”
“说辞与那日一致,三皇子劫狱被我撞破,幸得世子出手相助。至于三皇子的死,我与世子一直在城外躲避,并不知情。”
“可有条件?”
“世子知我者也。确有条件,从皇城司出去后,跟着我查春闱舞弊一事,此外还需世子把你家的贺礼收回去。”
京西路的矿场不能贸然派兵去,祝泽世现在先拖住一个戚行宣将他放在身边,免得他再生事端。
“查春闱舞弊,要得罪的官贵世家可不少,当真想清楚了?”
“自然,”祝泽世将牢房里仅有的一支蜡烛点燃后,继续道:“替你隐瞒事实才让我心中忐忑 ,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杀傅泽璟,他撞破你劫狱一事并不值得你害他性命。”
“三皇子有逸群之才,且他不参与党争,圣上有推他入东宫之意,但戚氏想立的太子不是他。”
“你们想立的太子是傅泽瑜,对吗?”
“还以为郡主对朝局一无所知,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我知道的仅此而已,后日他们就会放你出去,这两日之内还请世子护好自己的命。”祝泽世说着把自己的玉令丢给戚行宣。
谁知戚行宣并没有打算伸手接住的意思,那玉令就落在他身侧的枯草上。
他抬眸看着祝泽世:“郡主勿怪,数日前圣上身边的杜公公来,差狱卒挑筋剔肉,这双手已经废了。”
将衣袖掀起,他的手臂用布条裹着止血,不过布条已经被血浸透,用处不大,下面的皮肉应是刿目怵心。
也是,若真要论起党派,三皇子是站在圣上那边的。
动了圣上的棋子还能像如今这般喘气,实属不易。
本想让戚行宣在出狱之前凭玉令拒了一切的提审保住性命,结果来迟一步,不过他没死没傻就行。
“我会差人送药进来,两日后见,世子保重。”
午后,一队人马从祝泽世府中运走几个榆木箱子出城。
据说是吏部尚书今夏要告假返乡一段时日,祝尚书素爱花木,便趁着暑热来临前将它们运走。
正巧嘉祐郡主的封地靠近剑北路,有些金银珍宝送回去,便索性去镖行找大掌柜派出几个镖师走镖。
除开镖行的人之外,还有一些郡主的私兵跟随,行至京西路前,没有不长眼的敢去招惹这批货。
行至京西路已是三日后,一行人一致决定不走官道,循着山林隐蔽前行。
这伙山匪是有备而来,在货物必经的前路设伏。
他们的埋伏并非是用兵刀箭矢夺人性命的陷阱,只是待到天将黑未黑时燃起迷烟,等人尽数倒下后,就能满载而归。
众人举着火把,借着火光看清楚这满地狼藉,尚书的花木凌乱融入野地,几箱财物被尽数劫走。
无一人敢将消息传回京。
一是因为镖箱都有暗锁,即使盗走一时半刻一打不开;二来在短时间内运走财物并不容易,山匪并未走远;三则消息传回京城就是杀头之罪。
镖师和私兵的头领商量后决定在京西路一边潜藏一边找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