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泽世阖上眼躺下,思绪流转回最开始的那天。
她为什么要选择留在这里活下去?
因为人生本就是一片荒山。
命运是自己踏出的路径。
她答应下来,是因为她坚信自己有面对一切勇气。
她问自己,你还有勇气走下去吗?
回答是肯定的。
这一程才刚开始,即便恐惧随行,她也要走下去。
为了让真相明了,为了让自己离理想更近一步。
今夜注定不安宁,不过事发得比预想中的动静更大。
呼救声伴随紧密的敲锣声驱散了前院的热闹。
“东苑走水啦!快来人!”
起火的问鱼阁临水而建,火势来不及蔓延出来就被扑灭。
一处院落被烧毁只需得差遣人重建,但问鱼阁里的两具尸体,关乎国运。
大兖仅剩的皇子死在其中。
圣上该让位了。
祝泽世听着外面的吵嚷,和下人报来的消息,心中忐忑。
她要的结果是天下易主,却不知道这一举措是否正确。
杀傅泽珵并不只是为了个救她一命的姑娘,杀他的更大用处是推进圣上与其他执权者之间的争斗。
执权者不为权动,皇权在早年间被多方架空,圣上在夺回的皇权的道路上踽踽独行数年,皇权早已变作他的私心。
他懂制衡之道,是个明君,却不适合执权。
戚如云会让傅贤业重新做回傀儡,用他肃清朝野。
“郡主,外面都乱作一团,您是不是该出去?毕竟您是……”
“若有人来问 ,就说我早早便歇下了。”
外边的事自会有人处理,用不着她操心。
“可您才是府中主人,大皇子死在这里……”
“我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就这样,我乏了。”
朝云满心忧虑,极不情愿地退出房外去。
府外有皇城司的人收着,他们是最先赶到现场的,随后是就近传来的几个仵作。
众人高举火把照亮两具尸体,老仵作目力有限,在夜里看不清细节,大多都靠着他的徒弟。
“这具尸体全身的骨骼没有损毁,口鼻咽喉中皆有灰烬,他的手腕处或有过勒痕,因这部分皮肤烧伤程度过重,所以暂不能确定是否有过……”
“这一具,肋骨断了四根。其余的,不便查验。”
一老一少两个仵作将他们所见尽数汇报给探事司的首领。
还在场的宾客被尽数留在府中配合调查,大喜的日子出了这样的事,不明局势的人只觉倒楣,心底暗自埋怨起来。
问鱼阁的外围没有着火的痕迹,火是从屋内燃起的。
在盘问清楚二人身份之后,初步推断是刘臻杀死傅泽珵后点燃周围物品,毁尸灭迹。
而刘臻死在其中有两种可能,一是畏罪投身火场,二是出了意外没能逃生。
就几位学子的口供可知,刘臻在春闱前就被大皇子招揽。
刘臻背景干净,杀傅泽珵或许只是私仇。
什么样的私仇才会让他犯下这株连九族的罪孽,这一众学子都清楚,却没人敢说出口。
此时的福宁宫,空气里全是尖刺,因为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一个与戚如云年纪相仿的人正襟危坐在她右侧乌木椅上。
“夜半三更,不经通传贸然到访,真是好大的胆子,"停顿片刻,戚如云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本宫倒是忘了你久居宫外 ,记不得宫里的规矩也是应该。”
“娘娘恕罪,实在是今日事态紧急才失了规矩。”
说话的人是左砚方的姐姐,三年前西山庵的师太,疯癫寻女的左绾方。
“你的事态紧急于本宫何干?”
戚如云说着,接过左绾方递上的帛书放在一旁,不予理会。
左绾方见状连忙下座,端跪在戚如云面前。
“娘娘保我不死已是莫大的恩赐,实属不该再来叨扰。可你们二人相争,谢悯伺机而动,于您……”
左绾方没继续说下去,戚如云大致猜到了他的想法。
于是问她:“你想让本宫收手?”
“不,您不会收手,更不会过河拆桥除了谢悯。今日冒犯,只为恳求娘娘留傅贤业一条性命。”
戚如云笑出声,道:“本宫,知晓了。”
她差遣人将左绾方送出宫去,自言自语:“你到底是忠心,还是私心。”
就在左绾方离开后不久,傅泽珵的死讯传来。
戚如云没有料到傅泽珵会死在这个关头,他死了便没人敢去把谢悯所犯诸恶揪出。
这对戚如云是一不小的威胁,留下傅贤业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不过让戚如云更好奇的是,左绾方是得了谁的助力,能够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