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不止杨丘柏,外面看热闹的人也很容易想到了这层关系,眼中八卦之意更浓。
杨丘柏现在可没看上去那么轻松,别人不知道,他们万毒门的人却最清楚榆晚那个疯女人是什么德行。
当年万毒门一位长老只是不慎毒死了落云峰上一片药田里的灵草,榆晚就单枪匹马的杀到了万毒门去。
将那长老揍了个鼻青脸肿不说,临走时甚至还将他们的藏典阁炸成了一片废墟,毁了好多制毒的方子。
灵草被毁尚且如此,自己今天在这里把她唯一的徒弟打了,还不知道会惹出些什么事儿来。
这边祝蘅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她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鲜红温热的血液洒在素青色的长衫上,给她整个人平添几分破碎之感。
“杨长老,我与你万毒门无冤无仇。”
话间,她竟是又吐出几口血来,原本红润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本就是那几人动手在先,平白无故要取我二人性命。”
血珠沿着祝蘅精巧的下颌线蜿蜒而下,池柳扭头看她,却发现这人眼中竟还凝着将碎未碎的笑意。
“我们为求自保,才不得已出手杀人,杨长老今日又何苦对我二人赶尽杀绝?”
池柳闻言垂眸,目光落在祝蘅颈侧那藏在发丝下不怎么明显的银针上,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
倒还给她委屈上了。
夜风穿堂而过,木制灯盏中的烛火明灭不定,将杨丘柏扭曲的倒影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
前两日追杀她们的弟子早就咽了气,现在又有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动手在先。
若是真的闹到剑宗议事堂去了,这是非黑白还不是任由她祝蘅捏造胡诌。
好汉不吃眼前亏。
杨丘柏脸上挤出一抹笑来,眼角的褶子全都堆在一起:“误会!都是误会!”
“开个玩笑罢了,小神医又何必当真?”
祝蘅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细长的银针在指尖转出残影:“虽说是玩笑,但我毕竟受了伤,若是就这样让杨长老回去了——”
她刻意拖长了语调语调,好似真的有些为难:“改日师尊问起,你我又该如何交代?”
杨丘柏眼皮一跳,当年藏典阁被炸的景象又在眼前重现。
他向祝蘅递去一个长方形的木质锦盒:“这株五百年的还魂草,就当是给小神医赔礼了。”
盒子里蓝莹莹的仙草映得祝蘅幽深的瞳孔泛起光泽,她漫不经心的拨弄草叶,语气仍旧为难。
“前两日被莫名追杀,我夜夜辗转反侧……”
杨丘柏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那株五百年的还魂草本就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他心疼得还没缓过劲儿来呢,祝蘅就又把手伸过来了。
他心一横,咬破舌尖才压下心底的杀意,又递给祝蘅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罢了,比起开罪榆晚,这点儿东西都算不得什么。
毕竟东西没了可以再找,命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祝蘅掀开盖子,清冽的草木芬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袭来。
盒子里的血龙参形如虬龙盘绕,根须粗壮,暗红色的表皮上像覆着一层龙鳞,隐隐透露出古老而又神秘的气息。
她食指将里面的东西随意翻动两下:“不错。”
上千年的龙血参,就只换来她一句不错?
杨丘柏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却也并未开口。
多说多错,万一哪里又惹这小祖宗不高兴了,还得再赔一笔出去。
不过下一秒,他就看见祝蘅伸手从颈后拔出一根银针,脸上原本苍白的肌肤瞬间洇出海棠花色。
只见那人面色红润如常,一双墨眸里除了慵懒的困意就再没其他情绪。
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受了伤的脆弱模样?
她嘴角噙着坏笑:“杨长老慷慨解囊,祝蘅在此谢过。”
“你——”
杨丘柏气得快要吐血,他抬手指着祝蘅,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我?”
祝蘅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只见她漆黑的瞳孔周围泛起诡异的金色涟漪。
有一瞬间,他仿佛透过祝蘅的眼睛,看到了当年那个只身独闯万毒门的女人。
强大而又熟悉的威压令杨丘柏瞬间浸湿了后背。
祝蘅却不管他看到了什么,伸手打了个响指。
“哗啦——”
一名剑宗弟子应声倒地,眨眼间竟是化作了一个个木头雕刻而成的人偶。
那人偶身上缠绕着无数透明的丝线,从关节处一直延伸到了客栈外面。
几乎是同时,其他剑宗弟子也尽数化作了木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就是一堆死物。
瑶月和林落自人群中走出,后者有些不满地揉了揉酸痛的手指。
她抱怨道:“符师姐你这灵偶不行啊,弄得我手都酸了。”
刚说完,林落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脑瓜崩。
小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头顶,正不满的挥舞着两只小短手。
“闭嘴!嫌弃就自己做去!”
“……”
“噗嗤——”
不知道从哪里起的头,客栈周围很快就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一下就盖过了祝蘅几人渐行渐远的交谈声。
只余下杨丘柏一人站在大堂中央,气得将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被祝蘅耍得团团转,赔进去两株极其珍贵的灵草就算了,偏偏自己还不敢再去找她的麻烦。
所有的委屈都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吞。
杨丘柏的眼神变得阴鸷,他双手握拳,死死的盯着祝蘅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