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哪有洪釉说的那般简单,就是今天这伙拐子会放弃行动,那也是他们多方面权衡过的,肯定不是单单因为在公众场合被人叫破行迹。
司机突然想起自己接回洪家姐妹那天发生的事,他当着洪釉的面开木仓毙了几个耍流氓的泼皮,换成一般小女孩怕是早吓破了胆,这几日光哭着做噩梦了。看着洪釉现在没事人一般的脸,司机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洪小姐还是多看顾着点釉小姐。”司机见说不通洪釉,只得对着学梅下功夫,“如今世道乱,什么人都有,不管在哪,还是小心为妙。”
经过这一出,学梅也发现了洪釉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做红袖的时候,洪釉是胆小的、甚至是怯懦的,她在杏仪的引导下才慢慢学习新东西,用自己的方法一点一点来感知周围的新环境;而现在,洪釉是大胆的,外放的 ,不是说这种状态不好,但她似乎是在笨拙的模仿者杏仪,在自己身上强行的留下杏仪性格里的痕迹。
“姐姐,你看他!”洪釉对着学梅撒娇道,显然是对司机大叔现在类似告状的行为表示不满。
看着洪釉此刻生动的嬉笑怒骂,学梅有些不知所措。能在吃人的祈金堂里混成花魁,杏仪的性格肯定是有可取之处的,洪釉会学习模仿杏仪,学梅无可指摘。只是现阶段,这等笨拙的模仿……
恐怕还是洪釉心中的伤口未曾愈合。
“就是自己都未曾放下。”学梅如此对自己说着,愈发不知道怎么去处理洪釉此刻的心态。
“今儿这电影怎么样?主演的洋人小姑娘好看不?”回到杨家的时候,杨太太热情的招呼着姐妹两个。
“姐姐说我最可爱。”洪釉翘脚叉腰,,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可见是那洋人小姑娘没我好看的。”
“是是是,我们小釉最可爱。”杨太太被洪釉的模样逗得不行,弯腰笑了好一会才招呼道,“灶上炖了银耳莲子羹,清火滋阴又润肺,你们姐妹两个喝了都好。要不趁吃饭前,都来上一碗。”
“好的呢。”洪釉连连答应。
杨太太是个善良、贤惠又能干的传统女性,姐妹两个住进杨家多亏了她的照料。从感受到的一切可以判断,她是个极好的母亲。学梅不知道洪釉的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可以感受到,杨太太满足了洪釉对母亲的全部幻想。这样的人,有些方面是可以给予自己指点的。
夜里,玩累了的洪釉已经睡下,学梅轻轻的敲响了杨太太的房门。
“怎么是大小姐你?”杨太太很诧异学梅的到访。
“学梅唐突,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太太的休息。”
“没事没事,快进来。除了他们小孩子觉多,我们哪有这么早休息的。就是你们杨叔,这会子还在外头应酬呢。”杨太太招呼着洪学梅,“你病还没好全呢。可是有什么要注意的?”
对于学梅的到来,杨太太还以为她是为了自己,心中正感叹着自己这几日总算捂热了这个病美人的心。不想这心是确实捂热了,但其中包含的沉甸甸信任也足够让她心惊。
学梅说了今天她们在电影院遇见拐子的事,又挑挑拣拣将她们在北平的经历说了一部分出来:“我们姐妹中间本来还有个二姐小杏,只是……”
“可怜见的。”杨太太一把搂过学梅,“难怪你总是一脸化不开的忧愁。你这样情绪外露还算是好的,自己知道排解。洪釉这丫头怕是把事情全藏进了心里。”
“恐怕是的。”学梅并不排斥这样温暖的怀抱,“现在白日里小釉活泼可爱。恐怕她只会在梦里做回她自己。毕竟比起我,她跟小杏关系才是最好的。”
“这事不好办呀。”杨太太跟着一起皱起了眉。
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好法子来。她只能同意了学梅之前的打算:“我算是认同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带妹妹去沪上。圆了你们姐妹之间的承诺是一说,另一方面,沪上确实不是我们这样的小城可以比的。它够大、也够神奇。等你们姐妹真正融入进去,成了里面的一员,到时候时间和经历会慢慢治愈你们两个。”
“这事急不得。”杨太太紧紧握着学梅的手,“长姐如母,你的责任重着哩。往后洪釉这丫头恐怕要你多废心思,多多包容指引。”
因没能说出个有用的一二三来,杨太太觉得自己辜负了学梅的信任,没提供到实质的帮助。只有学梅自己知道,这种母性的力强给了她多大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