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离猛地坐起身,差点把腰闪了,看似平静的说:“我马上来。”
江予怀在门外办公,听到屋内的动静,合上电脑推门走进,还没等他开口,许离不知所措的眼神就向他投了过来,“许……许小洁……她……死了。”
最后两个字许离说的很快,像是想极力逼迫自己模糊这一事实。
“我……我得去趟医院。后事还有很多要做,不能耽误。”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同上了发条的机器,大脑宕机,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想不动,只能按照社会发布的丧葬指令做出最简单直接的行动。
直到身后传来江予怀温热的体温,许离这才稍稍回过点神。
江予怀温柔的靠在他肩头,轻揽住他的腰。
“我陪你。”
许离洗脸的动作顿了顿,稍微松了口气后回抱住江予怀,闭上眼放松几秒后,拿起洗脸台上的手机,扭头就走,“走吧。”
处理完许小洁的丧事后,许离再见到许安已经是二十多日后了。
许小洁本就是维系在他们兄弟二人间唯一的一条线,现在她走了,两人自是没有什么再见面的必要。
就连这二十几天后的会面,也是因为要一同去寺庙为许小洁守夜。
寺庙建在山顶,接驳车在蜿蜒盘旋的山路上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庙前。三人下车时正值落日,云层很薄,像是将 它铺陈成了一张雪白的画布,任由夕阳在上肆意染色绘画。饶是时间已晚,庙里仍有很多香客停留,他们嘴里念念有词,虔诚的求佛祖保佑。檐角铜铃晃着山风,和着许离刚挂到架子上的风铃一起叮当作响。
“施主,想试试吗?”灰袍僧人拿出一个抽签筒递到许离和江予怀眼前,“抽到什么签,就能拿此签去前面的横桌上抄写签中经文,可专注修心,止息杂念。”
许离伸手抽了一张。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他不解的抬头看着僧人。
灰袍僧人笑了笑,“施主抽出的这句出自《金刚经》。意思是,所有的世间万物,包括我们的身体和意识,都是由因缘和合而成的现象,它们存在的时间有限,且不具有自性。就像梦中的景象或水中的月亮一样,短暂而无实体。对于这些变化无常的现象,应当认清其本质,而不必太过执着。”他顿了片刻后,说:“我讲的不过是简单释义,至于其中更深奥义,还需施主自行体会。”
连着抄了十几张,许离原本烦躁不安的心确实平静了下来。
“我和许小洁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做母子的缘分吧。”他轻蹙了下眉后释然的笑了,“人走了,好像她生前做的一切就都随风消散了,她的言行、举止,好像一瞬间在我脑海里被抹除了。”
江予怀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温柔的捏了捏,“也许在你心里并没有那么恨她,只是渴望得到她的爱。”
许离垂眼盯着砚台里晃动的墨影,勾了勾嘴角,“也许吧……”
一阵穿堂风猛地刮进藏经阁,镇纸没压住的经文纸呼啦啦乱飘。两张描金笺刚飞到半空,许离急忙起身去抓,弯腰时却突然愣住 ——许安似是没看到他们,怀里紧紧捧着一份已经晾干的,被折叠整齐的经文,沉默的经过二人身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藏经阁。
许离就那么弓着背停在半空,听着脚步声消失在廊下。忽然觉得胸腔里有条紧绷的线就这么被硬生生扯断了,不疼,倒像是压在水底十几年的庞然巨物忽然间消失不见。
他揉了揉眉心,扶着桌沿重新坐回江予怀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