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忽然明白过来,倒吸一口气,“是我的共情能力!”
他看向徒书贯,“徒老师,人类是有灵魂的吗?”
“emmmmm按照规定我不能告诉你。”徒书贯为难地挑起了眉毛,伸出手指给他比了个“Y(YES)”。
普罗接受到了他的暗示,由惊慌转变成了狂喜,他一下子站起来,进行虚空对话:“你的思想和记忆都在!这么说你还有复活的可能性!”
徒书贯为难到了龇牙咧嘴的程度,“额……这个嘛,实在是太违规了。”
普罗快速地在仪器之间踱步,一边搓着两只手,一边做周密的打算:“我们应该去急诊找一个死——哦不,刚刚过效期的躯体,然后把耿可连的灵魂塞进去,用AED给他们激活一下程序——”
徒书贯扯住普罗的手腕拦住他的脚步,“我们不能这样做。”
“没关系,徒老师,你可以假装对一切都不知情。我想这么做,我要这么做,我就这么做!”
这次拦住他的是耿可连,“不,普罗,谢谢你,我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你真的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了吗?再给我们一个机会!你一定会过上全新的生活!”
耿可连好像欣慰地笑了,“远离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我想往前走了。”
“往前走是指什么?”
“我不能说,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心愿想要完成,你可以帮助我吗?”
普罗每天都在归咎自己,能为耿可连做点什么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我愿意!让我来!”
徒书贯只能单方面听到普罗在说话,他快吓死了,“停停停!你愿意做什么?”
“骚瑞骚瑞,忘了给你同传了,耿可连说让我帮她个圆个心愿。”
“什么心愿?”
停了一小会儿,耿可连颇为惆怅地回忆起了一段往事:“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家还只有我一个孩子,爷爷奶奶还都在世,爸妈都去珠三角地区打工了,我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他们一点儿都不介意我是女孩儿,非常疼我。他们下地干活的时候,就在地头用衣服给我支一个小棚子,给我两个代销点买的那种红红绿绿的糖水,有各种各样的形状,公鸡啊,羊啊,鸭子啊,我就坐里面傻乐,直到晚上都舍不得咬开喝掉。”
普罗把原话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了徒书贯,这段细致的描述对于普罗和徒书贯两个人都是陌生的,普罗没有乡村生活的体验,而图书馆的在档记录里,小民极少出现。
他们安静而认真地听耿可连讲述她的童年生活,可能正是这段记忆,支持着她走到二十五岁,但无法更远了。
让普罗倍感心酸的是,在耿可连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他才真正认识了她,他一边听一边擦掉流到下巴的眼泪。她本人与她展现出的形象大相径庭,她生前24 h从早到晚每分每秒都既时髦,又幽默,还努力,永远积极。但实际上她像普罗一样的敏感、细腻、容易受伤、时常崩溃、躺在床上无声流泪。
她和普罗如同性转后投生在不同原生家庭的孪生姐弟,普罗忽然怀疑会不会因为自己是个男宝,才幸运地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最后,耿可连希望普罗能带她回到那个村落,她希望她在这个世界的生活能终结于那里,用她的话说是“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
普罗当然答应下来,问:“目前的难点在哪里呢?你是无法移动,还是怎么样呢?”
“主要的难点在于我没有导航。我实在太后悔了,我爸来的时候我不想跟他走,后来发现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咱们国家真是太大了,我尝试了很多次,最后都迷路了,只能朝着外滩三件套找了回来。”
“哦好的,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普罗掏出手机,点开在线地图,研究了一会儿,“你想快点儿去还是慢悠悠地回去呢?”
“快点儿吧,老让人家等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人家是谁?为什么要等你?”普罗一头雾水。
“这个我不能说。”(详见《身在人间》最后几章)
“好吧。不过……你都这样了,不要再这么为他人着想了。”
“唉,这辈子就这样了,都快写进我遗传物质里了。”
“那我们坐高铁去?你能跟得上吗?”
“没有问题。”
“老快了啊,你确定撵得上哈?”
“放心,我现在已经超出牛顿的管辖范围了。”
普罗歪了歪头,“我有个疑问,你既然速度这么快,为啥不在全球旅旅游再走啊?”
“哦!你说的对啊!我压根儿没这么想过。”
“那你要旅旅游吗?”
“不了吧,不想耽误人家的时间。”
“唉。”普罗用施严试给他训练出的超高行动力规划好了路线,买好了票,订好了食宿。
因为在县城和村里图书馆屈指可数,他们很难住在图书馆的抽象空间里。徒书贯以为离开城市自己会很焦虑,但后来他发现其实还好,可能是因为这几年的拉练卓有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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