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宗文关切地问道:“国舅这脸上是怎么了?莫不是昨夜与国舅夫人在房中起了争执,被夫人给挠了?这般模样上朝,可是殿前失仪啊!”
管国忠又羞又愤,只觉得无地自容。他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控诉道:“陛下!陛下要为老臣做主啊!义安王妃今晨带着重兵,将臣堵在宫门之外,命府中恶奴将臣强行按倒,当众掌掴!”
袁宗文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道:“哦?朕昨日不是让你登门送礼,向世子赔礼道歉去了么?”
管国忠叩首道:“臣昨日依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吩咐,备下了一份厚礼,亲自遣人送去了义安王府。王妃将臣的人和大礼都拒之门外,王府大门都未曾迈进去!”
袁宗文眉头一挑:“她当真带了重兵到宫门口?”
管国忠犹豫了一下,才道:“臣当时被王妃打得头晕眼花,只见她身前身后,皆是手持棍棒的彪悍卫兵。至于具体有多少人,臣……臣一时情急,倒未曾看得真切。”
袁宗文转向侍立在身旁的崔简,问道:“此事你可知晓?着人去问清楚了。”
崔简忙回禀道:“陛下,具体情形,老奴亦不甚了了。老奴这就遣人去查探。”他心中暗道:我的乖乖,赵王妃若真敢带着重兵在宫门前闹事,她这好日子,只怕也到头了。
袁宗文叹了口气,对着管国忠道:“即便当日你真不知道承璟是王府世子,当众掌掴一个孩子,此事你做得便地道么?皇后顾念你年事已高,又是皇亲国戚,恳求朕给你留几分体面,想着此事化干戈为玉帛,差不多也就行了。赵氏今日在宫门前行事固然有错,可究其根源,还是你错的在前!”
管国忠伏在地上,泣道:“陛下明鉴!臣纵有千般不是,也不该受此等当众折辱啊!自我大晋开朝以来,何曾有过亲王妃当街殴打朝廷重臣之事?赵氏身为皇家儿媳,如此悍妒无状,哪里有半分贤良淑德的垂范?”
袁宗文沉吟片刻,道:“赵氏行事确有不妥,朕自会申斥于她。今日之事,便算了吧。难道,你真要等到义安王从北疆得胜还朝,让他亲自找上你管府的门,与你理论此事么?到时候,恐怕就不仅仅是几个耳光那么简单了!”
管国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也不敢多言。袁晁的赫赫威名,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他若真个为妻儿出头,管国忠便是仗着皇后,怕也讨不到好去。
一个小太监快步从殿外进来,跪禀道:“启禀陛下,义安王妃今日所带的,乃是王府自家侍卫,约莫十数人,皆是寻常护卫打扮。王妃乃是清晨途经宫门,欲往太白楼用早膳,一行人确已朝着太白楼的方向去了。”
袁宗文听了这话,险些被气笑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退下,口中喃喃道:“五更天时,百官上朝,天还未亮,她途经宫门去太白楼吃早点……吃的是什么?莫不是要吃上一肚子的凉风去不成?”
果不其然,太白楼此时确实还未开门迎客。天时尚早,赵灵犀的轿子便在太白楼门前缓缓经过,也未停留,便径直折返回了义安王府。
一回到内室,赵灵犀便觉浑身脱力,她由着阿芜、阿芸替她卸下头上沉重的钗环,脱去衣裳,又用温热的帕子擦去脸上的脂粉。
赵灵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阿芜道:“我先歪着歇一会儿。若是瑛姐儿他们过来,便让他们在外间自己玩耍。”
阿芜看着赵灵犀洗去脂粉后蜡黄憔悴的脸色,心中又疼又急,忙扶着她在榻上躺下,盖好锦被,劝道:“娘娘,您还是好生将养几日吧。这才来京中几个月,您瞧瞧您,倒是生生瘦了一大圈,脸颊上的肉都快下去了。再这么下去,身子哪里还熬得住?”
赵灵犀微微一笑,闭上眼,不再言语。
袁承璟今日去了外书房,授课的先生耿天驰看他的目光,却是多了几分复杂。
袁承璟心中奇怪,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我今日并未犯错,功课也都按时完成了,耿先生为何这般看我?”
耿天驰终是忍不住,屏退左右,对袁承璟道:“世子,王妃娘娘今日一大早,在宫门外拦住了国舅大人的轿子,当众给了他几个耳光。今晨上朝的官员,十有八九都亲眼目睹了此事。”
袁承璟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耿天驰叹道:“世子,您如今年纪尚幼,王妃娘娘待您之心,自然是好的,只是这行事作风,未免过于刚烈,脾气也忒火爆了些……”他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得住了口。
师生二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管国忠在宫门前受辱之事,早已如插了翅膀一般,传遍了街头巷尾。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的说是国舅爷平日里嚣张跋扈,冲撞了义安王妃,才被王妃娘娘当街责罚,也算是恶有恶报;有的则说义安王妃脾气太过火爆,行事有失体统。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管国忠狼狈地回了自家府邸,一进门便大发雷霆,丫头们又是拿冰块冷敷,又是取剥了壳的熟鸡蛋在脸上来回滚,折腾了好半天,他脸颊上的巴掌印算是消下去一些。
管继勋也是火冒三丈,指着门外便破口大骂起赵灵犀来:“果真是个不知礼数的南蛮子!泼妇!竟敢如此无礼!大哥,此事断不能就此善罢甘休!总得寻个机会,给她点颜色看看!”
管国忠被他吵得头痛欲裂,本就窝着一肚子火,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几十岁的王妃当街掌掴,这口恶气,怕是这辈子都咽不下去了!他这国舅的脸面,今日算是丢到爪哇国去了!
管国忠看了自家兄弟一眼,骂道:“你可给消停些吧!她心里还死死记着你劫她皮货的那笔账呢!如今又添了这桩,你道赵氏是个好相与的?更何况,袁晁也快从北疆回来了,你躲着他俩些!”
管继勋却是不以为然,嗤笑道:“兄长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赵氏一个续弦的王妃,无权无势,还能翻了天不成?别忘了,咱们家皇后娘娘在宫里做主呢!袁晁再怎么样,也不会为了她和皇后翻脸的!”
管国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苦笑道:“前日在宫中,娘娘已被赵氏摆了一道。赵氏晕厥在后宫之中,如今外面还都以为是娘娘如何苛待了她,反倒让娘娘落了一身不是!”
管继勋犹自不服,梗着脖子道:“大哥,您就别管了!此事我自有计较!早晚要让她知道知道我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