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燥热,赵灵犀整日忙于府内诸般事务,这几日觉得神思倦怠,饮食不思。
午后,一丝风也无,庭院中的芭蕉叶打了卷儿,恹恹地垂着。赵灵犀只觉得胸口闷得慌,便想着到园子里透透气。
在抄手游廊下走了一会儿,赵灵犀便觉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嗡作响,身子一软,便歪了下去。
“娘娘!”阿芜与阿芸吓得魂飞魄散,忙一左一右将她架住,急声道:“娘娘,您怎么了?快!快扶娘娘回房!”
一时间,王府内人仰马翻。王太医隔着帐子请了脉,又细细问了平日的饮食起居,半晌,方才起身,对着站在旁边的袁晁道:“王爷,王妃娘娘此症,乃是暑热未清,又兼忧思过度,心血耗损,以致邪气内陷,郁而不发。眼下高热不退,神思昏沉,着实是有些凶险。”
袁晁听得“凶险”二字,一颗心被狠狠攥住,他声音嘶哑道:“今日有劳王大人,您妙手仁心,医术精湛,还望王大人多费心思。日后若有需本王之处,尽管开口,本王绝不含糊。”
王太医听得心内暗惊,写了药方,又嘱咐了些许事项,便忙不迭地退下去,亲自去煎药。
袁晁守在赵灵犀的床榻旁边,秋香色的帐幔低垂,榻上之人呼吸急促,额上覆着湿冷的帕子,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她汗湿的脸颊,又怕惊扰了她。
袁晁惯于握刀持枪、杀伐决断的手,此刻微微颤抖着,不知该如何安放。
自赵灵犀嫁入王府,府中诸事,皆由她一手操持,几个孩子也被她教养得乖巧懂事。
袁晁习惯了回府之后,有赵灵犀温言软语地问候。他以为,这不过是夫妻间的寻常本分。直到此刻,看着她了无生气地躺在榻上,他才猛然惊觉,自己早已将她视作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惧,让他第一次尝到了手足无措、肝肠寸断的滋味。“灵犀……灵犀……”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你醒醒……你睁开眼睛……”
药一碗碗地灌了下去,丝毫不见半分好转。赵灵犀昏睡不醒,在梦中发着呓语,蹙着眉头。袁晁衣不解带地守着她,熬得双眼通红。
袁长瑛牵着袁琮的手,悄悄地溜进了内室。袁琮小手中端着一碗冰雪冷元子,入口冰凉清甜,最是解暑。他见赵灵犀嘴唇干裂,便将冷元子举到她唇边,悄悄道:“娘,给你吃一口。”
阿芜端着一盆换下来的湿帕子要出去,忙笑着上前拦阻:“琮哥儿乖,娘娘如今病着,吃不得生冷之物。这冷元子最是解药性,若是吃了,太医开的药便不灵验了。琮哥儿自个儿吃,好不好?”
袁琮听了,扁了扁嘴。赵灵犀听到袁琮的声音,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虚弱地笑了笑,道:“琮哥儿,跟着姐姐去外面玩,小心过了病气……”
袁长瑛道:“娘,他哪有那么娇弱?”转头对袁琮道,“娘吃不得凉的,你又吃不完,还是给我吃些罢。”
袁琮急得跺脚,指着袁长瑛,回头便向赵灵犀撒娇告状:“娘!娘!你瞧瞧她!”
袁晁与袁承璟一前一后从外面走了进来。袁晁因赵灵犀的病情心烦意乱,见袁琮在病榻前吵闹,皱着眉头沉声道:“多大了,还整日里缠着你娘撒娇!没瞧见她病着么!”
袁承璟跟在后面,接口道:“就是!整日里把自己当个没断奶的小娃娃似的,娘娘都病成这样了,还要费心哄着你。她又不是你亲娘,亏得有耐心搭理你!”
袁琮闻言,顿时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看着袁承璟,大声道:“你胡说!她就是我亲娘!我就是她生的!”
赵灵犀看着他们,笑道:“琮哥儿,我是你们的后娘,还记得你在瑛姐儿房里看过的画像么,她才是生你的亲娘。你们三个都不是我亲生的孩子。”
袁琮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赵灵犀话中的意思,“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他扑到床边,抱着赵灵犀的胳膊:“娘……娘骗人……我是你亲生的,他俩才不是亲生的……”
袁晁一把拎起他:“搁这站好,你娘病着,若是惹得她伤心,你就回自己院里去。”
王府众人皆因赵灵犀醒过来开心不已,阿萝在东市上采买些新鲜的玩意儿,回去哄赵灵犀开心,她提着篮子,无意中瞥见不远处的绸缎庄门口,王弦高正对着一个衣着华贵、气度俨然的中年男子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