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硕见他郁郁寡欢,也不多言,同样忙进忙出地将落满灰尘和枯叶的小院打扫干净,又四处巡视了一番,方才将他引到书房内坐下。
“顾大夫果然医术精妙,不过一夜,主子的肤色就变了。再加上如今这身装扮,又刻意伏低做小,举止孱弱,竟当真透出一股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气质来。乍一看去,恍若同杨清真的是两个人。”
韩硕替对方沏了杯热茶,不由感叹。
风清扬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面色沉静。
“他毕竟已有六七年未见过我,又只在元宵灯会那夜见了我一面,且当时我浑身湿透,两相一对比,反差甚大。那时,他若真的没认出我就罢了。若他认出了却不说破,我如今又这般出场,他定会产生一刹那的动摇,怀疑自己认错了人,怀疑杨清的存在。”
韩硕点点头,又犹豫道:“可是,只要他稍加查证就能识破。毕竟,忠伯和柳氏姐弟还在将军府里。”
风清扬放下茶杯,看向远处,目光灼灼,宛如猎豹。
“我就是要看,他会不会去查。”
是夜,万籁俱静,一片祥和。
第二日,风清扬去墨韵堂同瑞王请安后,便带着韩硕出了府,前往镇国将军府。
许是昨日午膳时,谢云起话里的威慑起了作用,他们一路出府十分顺利,侧妃何氏没有再派人拦阻。
刚一会面,谢云起就凑上去,一脸期待地问:“怎样怎样?我昨日表现如何,他们有没有看出来?”
风清扬含笑点头,夸赞道:“你昨日说得甚好,一举一动,颇有大将风范。”
谢云起乐得嘿嘿直笑,不过一瞬,就又挠了挠鬓角,蹙眉道:“你可别再让我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了,可太难记了。”
风清扬忍俊不禁。
顾芷也绕着他转了一圈,仔细审视了一番,双眼放光,兴奋地问:“怎么样,这招有没有用?你试探出什么了?”
风清扬嘴角微扬,目若星辰,回道:“可静观其变。想必不久,就会有答案。”
说完,他极其诚挚地朝顾芷俯身行礼,态度谦逊无比:“这次,多亏顾大夫出手相助。不然,我也想不到这个法子。”
顾芷坦荡地受了他一礼,一脸得意。
柳依依朝风清扬又细细打量了几眼,见他毫发无伤,也放下心来,转而绽出笑颜,赞叹出声。
“顾姐姐当真厉害,你是如何做到的?小年夜重逢时,他肤呈麦色,官身笔挺,我就差点认不出他。可这一夕之间,他又肤如白玉,面刻病容,当真像换了个人。”
顾芷顿时笑魇如花,耐心解释起来。
“一年前,我医治他的时候,那药浴里掺了栀黄类的药物,长期浸泡,会使人肤色略深。他经我细心调养三个月,不光从鬼门关捡回条命来,身子骨也比以前好了不少,不然哪能在一年的时间里窜了个头,比你高出半个头来。你一眼认不出,也是自然。”
她扬了扬下颌,甚是自得,又接着说道:“昨日,你不是不放心嘛,我就在那副强身健体的汤药里,又加了去色的药材,这才恢复成他原本的模样。”
说到此处,风清扬也嘴角含笑,补充道:“所以我便心生一计,想要容貌之间变化得更大些,营造出一种‘杨清与我’实为两人的错觉,以作试探。”
顾芷乐得咯咯直笑,仿若做了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治病虽非一朝一夕可成,可装病却很容易。所以啊,我又在他脸上抹了一层药膏,看着惨白,再用妆盒替他改了眉眼、颧骨。他又特意缩肩驼背,穿着宽松,可不就看着又变成往日那个病秧子了?”
等二人轮番说完,众人豁然开朗。
柳依依仍然觉得十分神奇:“染色既然用了几个月,去色竟然只用一夕?”
顾芷耐着性子答道:“他应该是这两个月都没怎么泡汤药了,肤色本来就在慢慢变淡,你朝夕相对,没注意而已。而我昨日用药略猛,又用药膏修饰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足和面部,这样一来,不就一夕之间,大变活人了么!”
柳依依恍然大悟。可一想到两月前,似乎是自己初回京都之时,不禁心中又犯起了嘀咕。
难道,他是遇见自己之后,就停药了?
她连忙问道:“那他这药停了,可有影响?”
“影响嘛,多少有一点,不过煎药口服补上就够啦。”
柳依依又问:“那口服,肤色会不会又变暗黄?”
“不会。”
“为何?”
顾芷突然双唇紧闭,不发一言,脸上也没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