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个?宫内失仪而已,要罚这么重么?大皇子难道没有出言帮衬?”柳依依很是不解。
“若只是此事,也就罢了。偏偏他又……唉……也算他时运不济……”巫芷叹了口气。
“还发生了什么?”柳依依追问。
“前几日他在城内惊了马,被许多百姓看见,城中流言四起,重现十五年前的十六字谶语,还翻出了他十来岁时在太学里发狂的旧事相佐。各种因由揉在一起,越发怪诞,说他早已失了神志,被恶鬼占了身躯,怨气满腹,故而频频行报复之举,扰乱人世纲常。”
“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他只是生病了呀,你是最清楚的……”柳依依忿忿道。
巫芷摇头喟叹:“此话若只是在坊间流转也就罢了,却被常出入宫门的内侍宫女给传进了宫。恰巧荣贵妃那日偶遇风清扬病发,惊惧之下,做了几日噩梦,缠绵病榻,心神恍惚,惹得圣上忧心不已。”
“这跟清扬有什么关系?这也只能怪荣贵妃自己胆子小啊,她平时定是做了不少亏心事。”柳依依愈加愤懑。
巫芷再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李恪未表孝心,找了个游方道士入宫为其母驱邪。又不知怎得,唬了圣上要将风清扬绑了,行那什么炽晒火烤的驱鬼术。要不是有李胤和皇后出言相帮,又有瑞王入宫陈情,他早就被李恪给折腾没了,哪能像现在这样,只落得一个被软禁起来以观后效的结果。”
柳依依松开巫芷,气得狠狠锤了下床架,怒不可遏。
“此事定是李恪联合其母妃演的一场戏,说不定还有何氏母子的撺掇。圣上怎能如此偏听偏信?”
巫芷没有搭腔,却也耷拉着眉眼,略显同情之色。
柳依依复又伸手去拉她的衣袖,恳求道:“你不是说,你曾给圣上看过病么?你能不能去面见圣上,证明清扬他只是身患怪疾而已,绝不是什么恶鬼附身,为祸人间。”
巫芷略一沉吟,便摆手拒绝。
“我是医者不假,但他这病无根无据,闻所未闻,并无医书古籍可佐证,仅凭我空口白话,也不足以为他开脱。”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柳依依勉力相劝。
“圣上他……并不认可我的医术。我若多言,只怕火上浇油。”巫芷皱了皱眉。
接二连三被拒,柳依依再无耐心,绷着个脸,质疑道:“你当真不是故意推脱?”
遭此连连诘问,巫芷静默片刻,终是正面回应。
她赧然道:“我初学医时,医术不精,自告奋勇替圣上问诊,还亲自煎好了药。宫中内侍按例试药,只喝了一口,便呕吐不止。要不是经众御医查验那药并无碍,又有我叔父出面求情,我只怕当堂就要被扣上一个毒害之罪。”
“为何那内侍会那般?难道是他自己有疾?”柳依依只觉十分新奇,不禁问道。
“并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巫芷扭捏了半晌,丹唇轻启,吐出一字。
“苦。”
柳依依愕然,忽然想起巫芷以断肠草之方为风清扬煎的那碗药来,便对其所说信了几分。
那时,她不过是以指尖沾了几滴残汁,便被苦得五官移了位。
想到此,她不禁吐了吐舌,好奇道:“你师傅的药,也这么苦么?”
“自然不是。但他因此事心有余悸,借故请辞了国医之职,出宫去了。我本想勉为其难的再拜个师,但那些御医都不敢教我。”巫芷面带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回道。
“那你后来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师傅留了些医书给我,而后我又自己搜罗了些,还找了些病患练练手,于今小有所成。怎样,厉害吧!”巫芷闭目仰颌,一派自豪。
“敢情你当初拿他当小白鼠来着?”柳依依乍然一惊,冷汗岑岑。
一不留神揭了自己的老底,巫芷面上显出几分窘意,忙为自己辩解。
“咳,也不能这么说。我行医多年,一般的寻常病症早已不在话下。他那病又奇怪,初时确实勾起了我几分试验之心。但后来,得知了他的身份,我可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戏耍之意,是当真竭心尽力地在替他诊治。你看,他在我手里,可不是一日比一日的好些了么。”
对方虽面容诚挚,言之凿凿,柳依依却从她话里咂摸出些不对来。
“你身为巫氏一族,背靠国师府,身份高贵。日常行事更不将一般的王孙公子看在眼里,连谢云起都曾被你一气之下吊在路边,为何单对他一个落魄公子有如此转变?莫不是又在诓我?”
巫芷被她一双铜铃大眼瞪得没辙,抿了抿唇,没好气道:“唉,算是巫氏一族有愧于他吧。”
柳依依不由惊呼:“难道他那怪病是因你们巫氏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