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还在姜忘构筑的虚世中修养。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便要走,李惟多少有些不舍。
仙者虽寿命漫长,但这世间太大了,大到纵使有三五千年,碰面的机会也不太多。
待要上船时,李惟特意率领朝臣,前来送别。
姬恪一走,宣国就再度没有了宣皇。
不过闻人戡身死后,宣国皇室早就名存实亡,对宣国再没有了从前那般集中的掌控力。
朝臣自会推举出新的宣皇。现下灭却无量阵已经修好,日仙台也恢复运转,仙盟也无所谓下一任宣皇究竟是谁了。
牵着姜忘的手,同姜忘并肩站在天船甲板上,姬恪还在想那千丝万缕咒。
……不是情人咒,而是傀儡咒。
握着姜忘的手腕,姬恪不禁回忆起伏吟种下黑红线时的场景。
即使被封印神魂经脉,这黑红线也并不容易种,足足试了十来次,伏吟才终于成功。
那时,姜忘雪白的腕上汩汩地地流出血,鲜红的血顷刻间又被黑红线吸收。
姬恪能感觉到,姜忘的一部分正在与他紧密相连,甚至于随他心意,为他控制。
他可以强迫姜忘做许多事。
他那时有多欢喜于得到姜忘,有多满足于姜忘为他所操纵控制,现在就有多懊悔后怕。
垂眸,姬恪问道:“那时,是不是很痛?”
他记得伏吟曾说过,烙印在神魂上的非自愿的咒法,一定会引起神魂的强烈反噬。
神魂越强大的人越痛苦,姜忘尤甚。
论说恶劣,傀儡咒远要比情人咒要恶劣得多。
毕竟情人咒是双向咒法,以他的“情”为基础,咒成之时,他离不开姜忘,姜忘也离不开他。
傀儡咒却相当于主奴咒,是完全将另一方当奴隶驯化的咒术,比之情人咒,更痛苦千倍万倍。
“还好,”姜忘道,“我那时并没有很抗拒。”
反正迟早能解,不如任由咒法深入。
伏吟会放松警惕,他也不必那么辛苦。
摩挲着姜忘手腕,姬恪神情十分复杂。他正要说什么时,却被一声“见过师叔”突兀地打断。
他面前突然出现了四个少年。
望向这四人,刹那间,姬恪就记了起来,姜忘刚苏醒那天,正是这四个少年躲在折兰宫墙的另一角。
……师叔?
他原以为这四人皆是景国的少年公子,难道竟是随仙盟一起来的吗?
果然,下一瞬,站在最前面的那少年便对着姜忘拜道:“弟子虞昭,师从天墉城少城主万俟漠,拜见师叔,拜见师兄。”
万俟漠的徒弟。
闻言,姬恪不禁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他身旁,姜忘细细地看了眼那少年后,扶起人道:“不错,你根骨刚烈强健,很适宜学万俟师弟的逍遥刀法。”
虞昭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得姜忘一句夸赞,立刻便嘴角飞扬,笑容灿烂。
顺着姜忘的力道站起,虞昭激动之余,实在压抑不住经年累月的好奇,大胆地抬眸,直直地看向了姜忘。
剑彻三千道,心通天地根。
凡世间修者,没有一人会没听说过妙无仙尊,更没有一人能不对妙无仙尊心生好奇。
虞昭自然也不例外,他当年之所以拜上逍遥仙宗,九成九都因姜忘。
可惜他进逍遥仙宗时,姜忘尚在闭关。他得知姜忘出关后,姜忘早已不在逍遥仙宗。
正因如此,他才在听说仙盟来玄洲岛是为妙无仙尊后,借隐匿仙符隐藏气息,拉着几个伙伴一起,偷偷地躲在了天船之上。
也是幸运,月观花等人根本没想到他们四人竟会如此大胆,等天船在北海上漂了两天后,他们才终于被师长们发现了。
无法将他们送回,月观花就只能先带他们来玄洲岛。
虞昭那时甚至还想偷偷跟去宣国皇宫,可惜,刚上玄洲岛,他们就被关在了景国皇宫之中,寸步不得离。
直到宣国事了,裴休带着姜忘回到折兰宫中养伤,他们才终于被放了出来。
那天之所以等在折兰宫外,是因景皇说姜忘即将苏醒,他们四人原本打算去拜见师长的。
未曾想,还没踏进折兰宫的门,他们便看见了姜忘,还亲眼目睹逍遥剑法!
虞昭万万没有想到,世间竟有这般的剑法,能那般轻易地、那般形容地逆转断生剑意造成的衰败与死亡!
这简直不可思议!
虽然当时还发生了一件令虞昭万分震惊与不解的事,但他很快就抛之脑后,满心满念只有姜忘的剑。
这三日姜忘一直不在折兰宫中,以至于虞昭想拜见也找不到人。
直至今日,他才终于寻到机会,正式拜过姜忘。
如今站在姜忘面前,虞昭既紧张又兴奋地抬头。
彼时昆仑山上,师兄师姐们皆同他说,无论画像还是留影珠,皆不如妙无仙尊真人万分之一。
其实三天前,在折兰宫外遥遥一瞥后,虞昭便完全信了这句话。
正因如此,他今日才会想更近些地看看姜忘。
抬眸,虞昭很快便撞上一双冰绿的眼,与姜忘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