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剑吗?
无情被诸葛神侯的呼唤惊到,有些惶惑地跟师父对视一眼,却发现在场众人中唯有他不受任何影响。
幽蓝的光泽以他为起点向四方蔓延,像是温暖的湖水将他柔柔包裹住,最终笼罩起整个扬州城。
他低头怔怔地望向膝上的宝石珠链,似有所悟。
“阿荇......”
他帮不了她,她的战斗,她的危险,他不能帮她分担一分一毫!甚至,要托庇于她的神力之下!
迦楼罗对着六耳猕猴右腹刺出一剑,被六耳猕猴的黑金棍格住。黑金棍虽然比不上定海神针那样坚硬无匹,却也是经过黑莲圣火煅烧的神器,如今已经有了多处白痕,可见戮仙剑这样的上古凶器有多难缠!
棍法讲究棍随身走,身随步移,六耳猕猴是天生神猴,身法既灵且稳,那棍子在他手上就像活了一样,扫、压、戳、绞,皆是如臂使指,圆融如意。
此时一棍迎头劈来,竟煌煌赫赫,携万钧之力,势如破竹!
迦楼罗不敢托大,扭身持剑挽住黑棍,以缠字诀将黑金棍引开,泄去其万钧重力。她的眼神冷冽如冰,手中的戮仙剑再次挥出,剑光如虹,动转清灵,犹如白蛇吐信,紧紧追着六耳猕猴腰腹间的伤处。
两人心念电转间便过了上百招。六耳猕猴法力深厚,战斗经验远胜于迦楼罗,待他掌握了迦楼罗的战斗招式之后,场面从一开始的胶着变成六耳猕猴稳占上风。他几乎是以写意戏谑地方式压着对面的白衣神女打,若不是迦楼罗手持神剑,占了兵器上的便宜,只怕此时早已落败。
六耳猕猴道:“杨戬说他外甥是怎么说来着?”
迦楼罗旋身一退,脚蹬在棍上后退三步,站在花府上空与他对峙。她胸口起伏,身上璎珞散乱,十分狼狈。
“总是差不多,差不多,关键时刻就总是差一点,差一点。”六耳猕猴笑眯眯地道。
其实他这话有失偏颇,显然迦楼罗打刘沉香压着打毫无疑问,但六耳猕猴不需要一个心志坚定的对手,所以此刻他肆无忌惮地打击着迦楼罗的信心,“殿下,你若再不放出你的万丈金身,只怕就来不及咯。”
迦楼罗持剑揉身而上,冷冷道:“打你,不需要。”
六耳猕猴摇头失笑,他身形如电,在空中徐徐漫步一般,每一次都避开了剑气的锋芒,反击以凌厉迅猛的棍法,他法力灌注棍身由头至中,以棍法中的崩字诀击打迦楼罗的手腕,试图逼迫她神剑脱手。
迦楼罗手腕上的璎珞被震碎,血肉翻卷,珠子簌簌而落,然而迦楼罗面色如雪,任他强攻如雨,也咬着牙不肯后退半步。
六耳猕猴见她隐隐站在花府上方,不肯腾挪移步,心下便有了计较。
迦楼罗的万丈金身一放出来,只怕整个扬州城都要被她压垮了。
他心下鄙夷这神女的愚蠢,口中却道:“殿下心慈,深肖我佛。”
他在这浪费的时间太多了,既然她如此不识抬举,他也不必与她再多费口舌。佛祖的旨意是只要不死就行,又没说别的。
六耳猕猴低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他猛然停下身形,黑金棍在他指尖旋转,那棍上猛然黑光大盛,似有漆黑烈焰熊熊燃烧,一朵巴掌大的黑莲蒸腾而起,在铅灰色的苍穹下放大、放大、放大!
迦楼罗瞳孔骤缩,黑莲磅礴浩荡的法力让她全身僵冷,她深深吸一口气,将全身法力提起,握紧了戮仙剑。
黑莲化作一道熊熊燃烧的霹雳迅猛而下,却不是对着迦楼罗,而是对准了花府!黑莲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六耳猕猴看到面前的红衣神女在一瞬间变得脸色霜白,她双唇翕动着,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飞身而下,挡在黑莲之前。
六耳猕猴似乎已经预见到了结局,发出轻灵的笑声。
不!
阿荇!
无情明知无用,还是手掌一拍轮椅扶手,轮椅中的暗器如黑雪,纷纷扬扬向黑莲袭去。
西门吹雪和冷血都运足了内力,挥出自己最强的一剑!
陆小凤、花满楼、楚留香都腾空而起,向着那红衣神女而去。
纵然微若蝼蚁,也敢直面神明!
因为在半空中要为他们挡下神罚的,是他们的朋友!
神女与黑莲在空中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嗡——”
天地间的时间似乎停滞了,花满楼一向极为灵敏的耳朵此刻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虫鸣声、衣料的摩擦声、刀剑的交击声,此刻都不复存在。
只有那一声如同拨动天地之弦的嗡鸣声在人世间回荡。
黑莲所化的黑焰击中了红衣神女,而六耳猕猴唇边的笑意凝固了,他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原本的一道剑伤正缓缓开裂。
“轰!”
天空中俯瞰众生的黑莲圣使,在一个刹那间,肉身粉碎成泥,元神甚至来不及分裂成凡人的三魂七魄,便被巨大的法力撕碎成渣滓!
黑莲圣使,神魂俱灭!
曾经跟斗战胜佛从人间打到地府,再从地府打到天庭,最终死在灵山如来钵盂之下,浴黑莲圣火而重生的六耳猕猴,甚至来不及留下一个字,就从三界中消失了。
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稳操胜券如他,会被黑莲的磅礴法力撕碎。
红衣神女望着面前缓缓消失的黑莲,从半空中轻巧地落下。
她头上的珠钗碎裂了,长发半散落下来,手腕上是一道道棍痕,血肉翻卷,从手腕开裂到肩膀,此刻正滴答滴答地流着血。
她的脸像雪原一样苍白,瞳孔却漆黑的像夜色,她慢吞吞地收了剑,在众人惶恐失措的目光中,无视了陆小凤担忧的询问,西门吹雪等人关切的眼神,直直地走向无情。
众人的目光随着神女轻盈无声的步伐向着人群深处的无情大捕头而去,见神女慢慢地走到他轮椅旁,把手搭在他的膝上,轻声说:“无情,我饿了。”
无情抬手抚上她的脸,她似乎有些不解地一歪头。
然后,一滴泪落在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