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吃着吃着,低下头来偷偷擦拭眼角,拜伦注意到他的神情,心情有些复杂。
可怜的约翰,他一定在心里感动于拜伦的懂事,也许还在愧疚自己不能给拜伦提供更好的生活。
如果是真正的拜伦,在这种时候,他不会主动开口安慰约翰,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孤僻敏感不喜多言的少年,他只会默默愧疚自责,然后因为忧郁的情绪进一步恶化身体。
拜伦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明明他们都很在乎彼此,却都不太善于表达,这让他这个旁观者不免为他们遗憾。
既然原主已经离世,而他接受了原主的身体,他就一定会替拜伦照顾好家人,他决定将原主去世的事情隐瞒下去,否则,约翰一定会愧疚得不能自已的。
当然,他找到工作的事情暂时也要隐藏下来,恐怕他这个姐夫不会愿意自己出去打工,这年头,贵族亲自出去工作是一件很失体面的事情——虽然拜伦觉得德拉塞尔家族早就和体面这个词没什么关系了。
但眼下,拜伦虽然不欲让约翰担心,他也必须要弄清楚家中的财务情况才行。
“昨天上午,文森特老师劝我留级一年,我暂时没有答应。”拜伦说道,他顿了一下,放下刀叉,看向约翰,“姐夫,我知道家中的钱财不足以支撑我再多读一年了。”
约翰叹了一口气,“拜伦,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情,你只需要专注学习就好了,不要管这些。”
拜伦摇摇头,正色说道,“姐夫,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许多孩子15岁就已经工作好几年了,我只是觉得……您应该把家里的事情告诉我了。”
“他们和你怎么能一样!拜伦,你是一个体面的贵族,你姐姐临终前把你委托给我,是要我把你好好养大,不是让你小小年纪就去当童工的!”约翰有些急了,慌忙撑着桌子说道。
“我知道,姐夫,我都知道……”拜伦看着约翰,温柔而平和说道,“我只是希望我能快点长大,也许这也是姐姐的期盼,不是吗?”
也许是拜伦温和的神情稍稍安抚了约翰,也许是拜伦提到了亡妻伊丽莎白,约翰攥了攥衣角,看向拜伦的眼神变得悲伤起来。
“好孩子,你终于长大了,可我……我对不起你姐姐……哦……我真对不起她……”
约翰抹着眼泪抽搭起来,拜伦掏出手帕递给他,约翰一边擦拭着眼角,一边说道,“孩子,这几年家中确实比较困难,可你千万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咱们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你要相信我……”
“是,姐夫,我相信您。”拜伦轻拍着约翰的肩膀,温声说道,“可是,我也知道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您一天需要打两份工,实在太辛苦了……”
“这只是一时的,拜伦,只要你的身体好起来,我就不需要这么劳累了!何况,你瞧,我在王后剧院一个晚上收到的小费就有30个便士,虽然……不是每天晚上都能收到这么多小费,但我每夜在那里工作,总会遇到那么几个小费多的时候。”约翰从兜里小心翼翼掏出一沓纸钱和硬币,乱糟糟堆在桌上。
“我看到了莫桑医生开的账单,姐夫,我们现在还欠着6苏楠磅的医药费。”
“哦……是莫桑医生告诉你的吗?”
拜伦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偶然发现了账单。”
约翰无奈叹了口气,“既然你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的确,我们还欠了莫桑医生半年的医药费,莫桑医生是个好人,他从未向我催过债,可我们的账单也不能一直欠下去,你的病情还需要持续吃药。”
“我会在下个月底把6苏楠磅结清的,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攒下一部分钱了,月底楼上的租客会交纳下半年的房租,这些费用加起来,足有3磅50便士,接下来一个月,我会努力凑齐剩下的2磅50便士。”
2磅50便士,这个数目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今日在佣工登记的见闻让他知道,这是一个文职人员近两个月的收入,也是普通劳工小半年的收入。
拜伦不知道约翰每个月的工资是多少,但他隐隐记得,约翰以前曾提起过,好的烘焙师在高档餐厅的工资并不亚于那些衣着得体的秘书会计,甚至可能依靠小费收入更多。
拜伦意识到约翰没有把家中的实际情况都告诉他,不说别的,难道如今家中的开销仅仅只是医药费吗?
暑假过后,他还要接着去西敏公学上学,看约翰的样子,他可没打算让拜伦退学。
西敏公学的学费和日常开销,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