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走到讲台中央,目光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人,继续说:
“这种依恋模式往往源于童年时期缺乏关爱,成年后在亲密关系中表现出来。”
缺乏关爱?
她缺吗?
好像不缺。
父母和哥哥都挺疼她,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她从不为吃穿用度发愁,零花钱也从来没断过。
可又好像缺了什么。
她的母亲总是强调“我的女儿要做就做最好。”但对她内心真正渴望的东西从来不过问。
每次成绩有略微下滑,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就会突然蒙上阴云。
老师的声音在教室内回荡,官清晚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沈听岚总是忙于工作,她的行程表上永远塞满了工作会议和商务宴请。
虽然物质方面给足了官清晚所有需求,但在情感上,她却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虚。
她想要的不外乎是母亲的一个拥抱,一句鼓励,而不是陈列架上擦得锃亮的奖牌证书。
这种说不清楚的空落落堵在喉间,连哭都找不到由头。
下课铃声刚好响起时,官清晚收到【顾让】消息:
[宝贝儿,外卖到了,去拿。]
[好,刚下课,马上去。]
官清晚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目光转向身旁的夏悠然,她已经打开直播了。
“悠然,我去趟学校门口,你先回去吧。”
夏悠然将无线耳机塞入耳中,顺势调整好摄像头,侧过脸看她,“学校门口?”
“朋友给我点了外卖,我去拿一下。”
夏悠然随口应了声,指尖快速划过屏幕切换滤镜,“好,你快去吧,我去三餐补个夜宵。”
“嗯。”官清晚将桌上的书本和笔记本收进书包,冲夏悠然说了声“拜拜”,随后快步离开了教室。
走出教学楼,夜色中的校园像被蒙了层薄纱。
路灯在地上投下圆形光斑,稀疏的学生身影从不同方向经过,压低声音的交谈时断时续。
官清晚踩着碎石子小径经过花坛时,夜风卷着辨不清品种的花香,在鼻尖绕了绕又散了。
走到校门口时,远远望见外卖小哥站在路旁。他怀里抱着曼塔玫瑰扎成的花束,淡紫色花瓣层层叠叠,另一只手拎着白色蛋糕盒,丝带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外卖小哥正站在校门东侧的乌柏树阴影下,此刻正值晚课结束,进进出出的学生络绎不绝,不断有人朝树荫方向侧目打量,几个女生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惊叹。
官清晚的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
外卖小哥见她走近,立刻抱着花束上前几步,脸上挂着标准的服务式笑容:
“请问是晚小姐吗?这是您的东西。”
他特意托了托蛋糕盒底补充:
“蛋糕需要尽快冷藏,建议您尽快享用。”
“谢谢。”官清晚接过扎着丝带的红玫瑰和蛋糕盒。
正要转身离开时,外卖小哥突然叫住她:“等等,这里还有一张卡片。”
他从口袋内摸出淡紫色卡片,递到她手中。
她借着路灯的光线打开卡片,上面是【顾让】的留言:
[宝贝儿,做你自己,天塌了有我替你顶着。]
做她自己?
官清晚盯着短短一行字,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顾让的场景。
那天是职业赛预备第一天,她站在俱乐部门口,那时她还是齐肩短发。
突然,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男生身形颀长,松松垮垮的黑色卫衣裹着肩膀。
他在她面前半步处停住,单手摘下挂在颈间的耳机线:“你是我们队的那个女生吧?”
官清晚长睫轻扇,视线撞进男生含笑的目光里。
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格外清亮,眼底映着碎光。
她点点头,有些局促的回应:
“嗯,你好,我叫晚。”
顾让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你好,我是顾让,以后我们就是队友了。”
自那天起,顾让开始频繁出现在她的训练日常中。
他始终挂着标志性的散漫笑容,无论是进行常规训练时的专注状态,还是休息间隙随意闲聊的模样。
直到第一次比赛正式结束,他们团队以一记精彩的绝杀赢得了比赛,也收获了很多粉丝。
看台区完全陷入沸腾状态,此起彼伏的呐喊与震耳欲聋的掌声持续不断,整个场馆都在为他们庆祝。
当晚,沈听岚从国际航班抵达机场,得知官清晚擅自参加职业联赛的消息后直奔俱乐部。
官清晚推开俱乐部的玻璃门,抬头时正撞上沈听岚铁青的脸。
沈听岚径直走到她面前,毫不犹豫抬起手,狠狠扇了一巴掌。
她的脸上立刻烧了起来,却顾不上疼,只呆望着母亲发颤的指尖。
脑子里嗡嗡作响,像被人按了暂停键。
沈听岚的眼眶泛红,声音颤抖: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打职业比赛?你让南风他们瞒着我,自己偷偷回国是吗?”
眼泪盈满眼窝,官清晚倔强地不让它落下,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委屈:
“妈妈,我不想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下,我需要自己做决定,不想永远困在您规划好的轨道里。”
不想再被束缚在冰冷的病房内……
不想再面对无休止的数学题……
不想再被迫参加她根本不感兴趣的数学竞赛……
她想要的是自由,是属于自己的选择。
沈听岚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她紧盯着官清晚,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想活在我的阴影下?你以为你翅膀硬了,就能飞得更高吗?
我让你哥制作这款游戏,不是让你打职业赛的,如果你不想让游戏下架,就好好待在国外,别让妈妈担心。”
队友们不断交换着眼神,震惊与慌乱在沉默中蔓延。
最后他们眼睁睁看着官清晚被保镖带走。
从那以后,【顾让】再没见过官清晚,只在在官方那里收到了她退役的通知。
直到一年前,两人重新取得联系,【顾让】时常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成为她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个朋友。
思绪飘忽中,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男音从前方传来:“官大美女?”
她抬眸,蓦地和一双冷沉的黑眸对上视线。
走在人群最前端的男生单手插兜,薄荷蓝发梢被路灯镀上冷调光晕。
身后几个嬉笑打闹的男生像是被虚化的背景板,唯有他连投落的影子都透着凉意,像匹踏碎霓虹独行的狼,周身笼着层疏离感。
可偏偏所有视线又都像被磁石吸着往他身上粘。
“啧,男朋友送的花啊?”萧司彦吊儿郎当的走到她面前,歪着脑袋打量着花束。
手指忽地戳进包装纸的缝隙,揪着半片花瓣来回捻,懒悠悠道出评价:“真丑。”
“……”
丑不丑和他有什么关系?
官清晚抿住嘴唇没应声,只是将怀中的花束抱得更紧了些。
她懒得跟他纠缠,抬脚就要离开,但萧司彦的声音像风一样追了上来,带着他惯有的懒散语调:“这么着急走,是怕花晒着月亮?”
他故意踩着她影子的边缘走,薄荷蓝发丝被夜风掀起几缕,似在刻意吸引她的注意。
官清晚猛地刹住脚步,皱起眉盯着地面。她压下心头的不耐烦,继续往前走。
可萧司彦长腿一迈,几步就绕到了她面前,稳稳挡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生气了?”他整个人像堵墙似的压过来,嘴角懒洋洋歪着,眼神却阴沉沉攫住她,像只盯上了猎物的狼,“不就是说了句实话嘛,至于这么小气?”
“……”
是不是实话,他内心最清楚。
风卷起几片落叶擦过两人鞋间,官清晚扬起精致的小脸,用眼网捕捉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波动,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
她从怀中抽出支曼塔玫瑰,带着倒刺的花茎轻戳他的胸膛,“学长,你好像很自来熟?”
原本打定主意不搭理这人,偏生他一句接一句,话语如同连珠炮般不断从口中蹦出,听得她耳朵都快生出茧子了。
萧司彦垂眼看向戳在胸前的玫瑰枝条,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攥住花茎,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官清晚的手背,像故意要惹她似的,“你之前不是说我们不熟吗?我填点火,让它升温不行吗?”
“……”
她是炉子吗就填点火?
而且她真没有和他熟悉下去的打算。
一股弱电流从手背传来,官清晚局促的松开手,眼尾弯了点弧度,眸中波光潋滟,“学长,全盛大最痞最帅的学长。”
看着他笑意渐深的眉眼,她顿了下,似在斟酌言辞,“啊,是这样的,我想说,你
应该走你的阳关大道,我应该走我的独木桥。我们各自朝不同方向走会更合适。”
她的态度再明确不过,根本不愿与他有任何牵扯。
“……”
他当然听懂了她的潜台词。
官清晚没给他回答的机会,随手拍了拍他肩膀:“不是说玫瑰难看吗?那就多盯着看,这支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