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儿,你可有中意之人。”
“父亲,颜儿并无嫁人之意。”
“陛下有意赐婚与你。”
“……”
“你觉崔晏礼如何?”
“我只当崔哥哥是兄长。”
“你大哥和二哥已遵从陛下旨意,卸了军职回都……崔家世代行医,无权无势,想来陛下也会满意这门亲事。”
“……父亲?”
若逃了陛下赐婚,便是抗旨。
“颜儿,你今岁十七。”
“……是。”
“我许你一门亲事,你自取定夺。”
——
齐国护国公有三子一女,正妻在花颜十岁时死于病。国人皆知,护国公对这幼女极为宠爱。
花颜周岁宴上,青铜晷针永远停驻午时三刻——当这丫头攥着镇国剑穗咯咯笑时,钦天监掌司打翻的朱砂染红了晷面朱雀。花无翼大笑着劈开神鸟羽翼作剑桩,任幼女在青铜裂痕间舞出第一式"破云"。
花颜不好女工,不愿被规束在闺秀八雅,花无翼疼她的紧,便由得花颜跟着哥哥们一起习武。幸得她也极争气,自小勤学苦练,文武双修。如今不过十七岁,已是齐国出了名的才女,同辈之中,一时难出其右。
可惜从古至今,并无女子为官的先例,因此花颜也逃不过到了年岁便婚配嫁娶的命运,只不过在新婚前夜,她便背着包裹独自离家。
她知道父亲其实是默许的。
那日,花颜将金丝绣的百子千孙嫁衣悬在剑架上,檀木桌上平整的躺了一封信,信中无一字不在说崔晏礼,那个差点成为她丈夫的男子。
崔家药庐的青烟总在惊蛰日最浓,那是花颜初学切脉的年岁。她生母刘氏倚着嵌药玉的凭几,看女儿踮脚嗅崔晏礼新焙的紫苏叶。青铜药炉上饕餮纹的第三只眼,正映着刘氏袖中渐凉的暖手炉。
刘氏体弱,花颜心疼阿娘,自小便在崔家医馆学医。
母亲下葬后,十二岁的花颜在崔家后院劈碎三十七个药罐。崔晏礼默然递上的青瓷瓶里,装着用她断甲浸的安神散。当少年面带羞涩,手指温柔拂过她腕间新旧交错的割痕时,花颜突然看清他眼底映着的自己。
那是她最后一次去崔家医馆。
直到三个月前,花无翼故意向崔晏礼透露陛下有意为花颜赐婚的消息,又设计让他误以为花颜对他也有意。崔晏礼年长花颜三岁,自小便倾心于她。被如此一激,果然忍不住提了亲,花无翼也就顺理成章答应了这门亲事。
那晚子夜时分,锦幔割裂的月光里,她看见书房窗棂投下的晷影正吞噬剑鞘——十七年来,父亲头一次提早熄灭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