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婴在花颜怀里沉沉睡去,鼻息间都是花颜的味道。
阿婴做了个梦,梦里也有八卦镜,青色的,罗盘似的小小一个,阿婴捏碎青光,碎片映出无数画面:万年孤寂的修行、览人间百态、惊天动地的妖神之战……她皱了皱眉,没了看下去的念头,却见那画面一转,来到现在,眼前出现一着石青色衣袍的秀丽女子——那是她化为人形后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人显然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抱孩子的姿势颇为别扭,她带她进城想丢下她,却又找回了她,她彻夜为她缝制冬衣、手把手教她使筷、她窝在她怀里听她念话本、与她识字诵诗、一同捕麻雀……
桩桩件件,仔细算一算,还不到两载。
她梦到了青璃,说起来她还得感谢青璃,若不是后者逆转了镇魂阵,她的封印也不会松动,那缕在地脉深处沉睡已久的魂魄也不会这般快便苏醒。
“羲和!”——梦里有人这样叫她,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很熟悉的声音,阿婴想回头看看那是谁,眼前却忽的一片血红,可惜唤她那人也极不执着,只一声便无影了。
好像睡了很久。
她想花颜了。
“……阿姐……”
花颜坐在床边,听见床榻之上阿婴低低的呓语,忙道,“阿婴?”
阿婴的睫毛颤了颤,从混沌的梦境中挣扎着睁开眼。
花颜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中渐渐清晰,眉间蹙着担忧的褶皱,鬓发散了几缕垂在肩上。阿婴恍惚间又想起梦中那个抱她姿势笨拙的年轻女子——那时花颜的眉眼更青涩些,连襁褓都裹得歪歪扭扭,可低头望她的眼神却和此刻如出一辙。
"可是魇着了?"花颜用帕子拭她额角的冷汗,指尖拂过阿婴突然变得滚烫的眉心。那里浮着一枚若隐若现的金色鳞纹,在昏暗中泛着细碎的光。
阿婴忽然抓住她手腕。
十指灼热,力道大得惊人。
"阿姐,"她声音沙哑得像浸过寒潭,"若我……与青璃一样,不是凡人......"
话音未落,窗外惊雷骤起。
花颜反手将阿婴揽进怀里,掌心一下下抚着她单薄的脊背。隔着素白中衣,能摸到蝴蝶骨间略微凹凸的纹路——是去年冬日阿婴发高热时生出的鳞片,天亮后便悄然褪去,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直至最近花颜才发觉,她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阿婴。青璃死去那天的阿婴,让她觉得她们似乎从未靠近过……她几乎不认识那个阿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