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觉得过于简单的讲解,无法令他们理解透彻,曳雪尘收剑入鞘,还未开口,目光涟涟,已落到后方去,道:“不如,我替你们演示一遍。”
“谈姑娘,你可否愿意配合我,试一试呢?”
“嗯?我么?”
青年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呵,明明这笑柔得醉人,可当曳雪尘满心满眼地凝视自己,谈多喜竟从中体会出一丝别样的意味。
像是一向乖巧老实的孩童突然起了坏心,乌黑的眸子闪着狡黠的算计,十足昭然若揭。
谈多喜想不出理由拒绝,接过他递来的结缘草,唇边一张,忍着怪异的酸涩味道,一口气咽了下去。
却听,不知青年冲他念了什么咒,他的视线越来越矮、越来越低,直至落到地上,整个儿摊在青翠的草里,被曳雪尘拽着长长的耳朵一把提起,方知自个儿成了只兔子。
欸——
谈多喜甩了甩头顶的枯叶、残草,埋怨曳雪尘戏耍自己,两只爪子不住扑腾着,既羞又恼的,直想快些变回去。
可惜曳雪尘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本想好好儿地将谈多喜托在手心,奈何对方闹个不住,只得往胸前揣了揣,那长而有力的手指陷入白绒绒的皮毛中,垒起的指节与纳入掌中的稚兔,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
像是掌控整个九州,又仿佛只取了弱水三千其中一瓢,贪恋地摸索手下柔软的触感,曳雪尘嘴角掠起,浑然舍不得放开。
商尤芙砸了砸嘴,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曳雪尘手里的兔儿,即使它是自己最厌恶的谈多喜所变,也不由伸出手来,说:“教习,可以让我摸一摸吗?”
“不可。”
几句咒语过后,光华毕现,青年怀抱的白兔突然变回了人,身子摇摇晃晃、一坠一坠,令谈多喜不得不以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二人四目相对,谈多喜脸“唰”一下红透,急忙翻身从他怀里跃下,那腕上的金臂环,凸出的蛇头擦过曳雪尘俊美无俦的脸,在那上面留下一道浅显的红痕。
是无暇美玉惹了纤尘,错开一道不该错着的细纹,未免觉得可惜。
谈多喜伸手欲抚,葱根似的手指又缩了回去,只道:“对不住……”
“无碍,是在下失礼。”
商尤芙眼睛撇开,真是看不下去,取出短笛横在唇边,幽幽笛声泄出,无形地道出对这二人你侬我侬的不满。
在这样的氛围里,两位男修对视一眼,挑眉眨眼,不知又默契地交流着什么,谢来芳却背过身,望见从边沿而来,越来越近的花毒,道:“圈子马上要缩过来,我们是时候离开了。”
狂风呼啸,花瓣招摇,层层叠叠的花海,是吞噬灵力的元凶。
曳雪尘眼睫半垂,对众人感慨道:“原来不知不觉已过了一日。”
这小境界中日夜不循环,昼夜不交替,无怪时间流淌,他们却毫无所觉。
“诸位,能为你们做的便只有这些,我将先行一步脱离此处,接下来一切就靠你们自己,珍重。”
铮鸣声起,一剑破空。
他踏向天穹与地面相接的裂缝,那高大的背影,更比平日的温柔多了几分可靠。
谈多喜抚着自己的胸口,遥遥目送,从对方手中的剑,到高扬的马尾,再到被吹乱的悬头穗,一路逡巡。
不由想道:
如果他不走,就好了。
如果能再多留一会儿,就好了。
隔着清风朗日,隔着两界交接的躁动与嗡鸣,谈多喜的唇动了动,无声唤道——
“雪尘。
然而,在他意想不到之际,在将要退出这方天地时,曳雪尘竟转身回望,猝不及防将这隐蔽的动作悄然捕捉。
青年的眸子是一汪明亮的湖,翻波涌澜,无风起浪。
任凭尘世喧嚣,九州倾覆,眼里再容不下其他,唯他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