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他们把蟑螂玩偶从寄存的楼梯间翻出来,卡着时间赶上了最后一班回西河湿地大学的班车,洪白雁主动扛起了抱蟑螂玩偶回家的重任,翻来覆去地检查那上面有没有落灰。
“竟然没有被人当作真的蟑螂踩一脚。”墨翊开着玩笑靠过去,于是洪白雁的脑袋自然地落在他肩膀上。
一天高强度的游玩之后,短暂的歇息就会成为疲惫的出口,他们把脑袋叠在一起,都昏昏欲睡。
回程的车上除了司机只有他们两个,他们特意坐到最后面的位置,于是可以自在地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讨论属于自己的话题。
“有点困……”洪白雁打个哈欠,在墨翊颈窝里蹭蹭,“回去不想回宿舍了,我要睡你的床。”
他现在已经可以理直气壮把这些说出口,好像他们用自己的羽毛一同筑造巢穴,于是都可以安心地入眠。
“好呀。”墨翊带点鼻音回他,声音因为倦意显得柔软,“但要先把这个玩偶给叶师傅送过去,我不想一觉醒来在家里看到蟑螂……”
“对哦,”洪白雁眨巴眨巴眼,“我这个月的报告还没写。”
“嗯……”墨翊慢吞吞地用气声低语,“我这周的工时还差两个小时。”
“我也还剩三个小时……不对!”洪白雁猛地弹起来,“今天周日了啊?”
他们第一时间看向对方,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惊恐之色。
校车回去怎么也要八点,他们的拖延症拖出这么个临门一脚的ddl,恐怕这个晚上要和柔软的床榻绝缘了。
洪白雁趴在敬华湖边哈欠连天,他还惦念着今晚没能够睡到的床,自然看敬华湖边的草坪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窝了一会儿他又嫌冷,大摇大摆过去把睡成一团的其他鹅们摇起来挤进去,把同族当羽绒被用。
墨翊要补的工时相对而言宽裕一点,他被派去给叶师傅配送蟑螂玩偶,于是洪白雁枕着鹅小弟蓬松的后背,开始思考墨翊什么时候会上工。
他自顾自脑补了墨翊和叶鸣从闲聊到送礼到被扫地出门的全过程,挪了挪身子,闷闷地笑,笑完又觉得空虚。
明明身边全是关系那么铁的同族,却突然因为不能交谈而觉得孤独。
月光被晚风在敬华湖的波纹里搅碎,月色的对面,从小树林里钻出来一个庞大的黑影。洪白雁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好像看出来,这是校园论坛里叫大黑的那只黑天鹅。
倒也很久没见到他了。
洪白雁自己沉迷约会,松弛上班,对附近发生的事秉持一个不太关心的态度,哪怕再和这位昔日针锋相对的同事见面,也只能唤起一点淡淡的抵触。
不过大黑的出现倒是提醒了他,他还记得之前黑天鹅一家添了三个新丁的事情,身为人类的时候行动不便,现在作为一只大白鹅,多少要去问候一下邻居。
大黑和他想法似乎一致,他们前后朝着黑天鹅一家的巢穴走去,但走到二十米开外的地方,洪白雁忽地有一种毫无来由的,不太妙的感觉。
他驻足,眯起眼睛环顾四周,将五感无限量扩散。
敬华湖平静无波,熟悉的青草清香散落在空气中,在寂静的校园里,好像只有——
小树林边层层灌木的背后,忽地闪过两点幽绿的鬼火,瞬息即灭,可洪白雁却知道那不是个飘忽的幻觉。
他遵从自己的直觉,匆匆拨开枝叶过去查看,那点幽浮的绿早不见影踪。
只是落叶覆盖之下的泥泞地里,还残留着一点细微的爪印。
“这附近味道不对。”墨翊压着脖子,亮出一个预备攻击的姿态,警惕地穿过芦苇丛,抵达自己的同族身旁。
他在这里留下过自己妖的气息,因此能够感知到现在周遭环境驳杂,那位不知是谁的不速之客,绝对没有被他的气息恐吓住。
他的妹妹与妹夫依偎在一起,将三只小天鹅牢牢护在中间,那不是一个正常的姿态。墨翊难免忧心,他尽可能用简单的信号去陈述自己的意思:“你们,遇到了什么?”
小夫妻互相推搡了几下,好像在无声地决定什么,随后母天鹅站起身来,领着墨翊向外走了一段路程,清理掉一些堆积的枯叶。
不用她再表达什么,枯叶下埋藏的珠颈斑鸠的尸首触目惊心,长长的爪印将它从胸腔撕裂,留下扎眼的血迹胡乱涂抹。大片缺失的血肉伶仃地挂在骨骸上,看得墨翊头晕目眩。
这和围观同学周四啃鸡骨头不一样,墨翊能清楚地感知到压抑已久的饥饿……和不管不顾的疯狂。
黑天鹅不安地回头望着自己孩子的方向,墨翊也终于能理解她的严防死守,对于脆弱的动物来说,危险早已悄悄迫近安宁的湖边。
“做得很好。”他顺了一下妹妹的毛,聊表安抚,尝试着去传达自己的意思,“不要担心……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