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室内光影昏沉。
乌玉珏注视着面前身着黑袍、面蒙黑布的女子,虽从几位郎中口中听过松鹤堂冼家女冼明殊行医的种种怪癖,但实际见了还是觉得怪异。
冼明殊垂着眼,指尖搭在苏听泉腕上,片刻后收回手,从药箱中取出一条酒浸的蜈蚣,她神色平静,将蜈蚣放入研钵,与蟾酥、麝香等药物混合,动作利落,不疾不徐,仿佛周遭一切,包括乌玉珏沉冷的目光,都与她无关。
“他长期服过某种毒,需以毒引毒,此针导毒下行,不至攻心。”
她嗓音低哑,语调毫无起伏,以银针蘸药,刺入苏听泉身前大穴。
乌玉珏指节捏紧,眉头微蹙,却未出声。
“能缓轻疼痛吗?”
见苏听泉面上隐有挣扎之意,乌玉珏忽问。
冼明殊指尖一顿,似有些意外他会问这种问题,但什么也没说,只继续施针。
银针一根接一根刺入穴位,苏听泉眉头微蹙,冷汗渗出,却未醒转。冼明殊视若无睹,又从药箱取出一只小瓶,倒出几粒药丸,捏开苏听泉下颌,塞入他口中。
“咽下。”
她曲起食指在他喉间一顶,强迫他吞咽。
乌玉珏眸色微沉,却终究未阻拦。
冼明殊收好银针,取帕子擦拭手上的毒血,动作慢条斯理,黑布下的眼睛毫无波澜:
“毒已经压制下去,只等醒来即可。”
半个时辰后,苏听泉悠悠醒转,几位郎中确认他的毒被压制了,纷纷松了口气,乌玉珏正欲赏赐,冼明殊却留下药方及注意事项,转身便离开回了松鹤堂。
“苏郎,感觉如何?”
乌玉玦身子往一侧挪,挡住了烛火。苏听泉瞥了一眼屋内,等人都走出去了才开口。
“有人要杀你,刺我只是诱饵。”
乌玉玦握着他的手摩挲了片刻,望着苏听泉仍有些青紫的唇轻轻点头:
“好,我知道了,别想这些,你好好休息。”
吹灭蜡烛,关上房门,顾方跪地请罪:
“属下失职无能,未能护先生周全,请陛下赐罪。”
乌玉玦转头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垂在身侧的手一勾:
“起来说话,审出来什么了?”
顾方起身压低声音呈上奏报:
“审过了,那对夫妇确实是路过,以为苏公子是要对那孩子做什么才喊了一句,没想到会出事。
已经派人划区域封锁,着重搜查城隍庙、乞丐堆、暗巷等地。
另外……”
“说。”
“另外,属下瞧着那人刺了两次,扎向苏先生的第一刀出刀缓慢,等您冲过去了才扎的第二刀,但被苏先生给挡了。”
听闻此言,乌玉玦非但没怒,反而轻笑出声:
“演戏给朕看,那朕就陪他们再演一出。”
两日后,一队自京城来的人马来到府衙。翌日,皇帝銮驾离城回京。
自府衙开始,城内一路行来毫无差错,乌玉玦按了按肩颈,下了玉辂。
“陛下,有三人扮作农夫模样在埋火药,已悉数抓获。”
顾方递过马缰绳,乌玉玦点头翻身上马,正要开口,忽听城内一阵巨响。
不知想到了什么,乌玉玦面色骤变,立刻拨转马头向城门冲去。
城内
日头高升,正要午饭,差役们在府衙里难得放松。
忽地一声震天爆响,紧接着又是两声轰然炸响!火光冲天而起,热浪裹挟着碎木砖石飞溅,浓烟滚滚,顷刻间吞没了府衙西院和马厩。
衙役们惊疑的望着那火光,旋即嘶喊着冲到近前,水桶、沙袋在慌乱中迅速传递,却止不住火势蔓延。
“快!西院走水了,调人去救!”
“马厩也炸了,马惊了!拦住!”
府衙内一片混乱,脚步声、呼喊声、泼水声交织成一片。无人注意到,一道低矮身影眼瞧着守卫离开,悄然摸向了后院厢房。
厢房内,苏听泉半昏半醒地躺在床上,额角滚烫,腰腹的伤口灼痛,连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热气。
门外传来刻意放急的脚步声,几个暗卫自房梁跃下,警觉地按住刀柄。
“大人,外面炸了,火势太大,刺史大人请您移步。”
一个“衙役”低头推门而入,语气急促。
暗卫刚欲上前查问,那人猛地抬手,一把毒粉迎面撒来!
“唔——”
几个暗卫眼前一黑,瞬间闷哼一声,踉跄几步便栽倒在地。
那“衙役”跨过几个暗卫,又回撒了一把毒粉,这才快步走到榻前,指尖捏着一粒药丸,掐住苏听泉的下颌,逼他咽下。
“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