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惊山那边轻飘飘地一锤定音。
三人相视一眼。兰因托着地图看惊山传来的位置,心下既惊且喜。
六人因相互通了音讯,围在小桌前低声商量对策。
须知,兰因三人自然可以跟着惊山去向绛时寻求封印的秘密,秦云徵几个,却还是在他追杀名单之上的危险人物。
他也许过于谨慎,也许讨厌极了幼弟,追捕几人的队伍里镇着三五位现下的顶尖高手,更在攻入潜渊殿之后,给了他们搜寻出的威力巨大的上古秘法。
游从欢她们那时一边躲避,一边还要顾着一个状况失常的同伴,左支右绌,几近走投无路。那时候,虽然隐约感知到惠生并没有真死,也不是没有商量过暂且投降归顺的念头——
说到底,她们的身份和兰因几人是同出一源,不是不可以继续为惊山所用——可是惊山那一方态度坚决得连这机会也没给她们。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要把这所谓的“同源”联系彻底斩断。
因此他必不可能让其他人接近绛时。
让兰因他们偷偷传递信息,也不失为一种可行方法。只是从欢刚提出这猜想,心思细腻的段玉听就抓出了其中漏洞:
“只是话语倒罢了。我们来时不是借了祭祀有关的大阵才解印吗?”
“就怕是‘回到封印’也要接助妖族的外力。偏偏这些东西他们不可能不牢牢把控在手中。”兰因即刻知道他想说什么,接着他的问句开口。
她低着头片刻,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落在秦云徵身上:
“云徵身上反复的异常,这些日子不是好了许多么?既然惊山把消息说得那么明白,不如……我们紧急赶路,先他一步一起去探探绛时的口风。”
“要是她能让我们直接出此幻境,那是再好不过。要是不行,念及绛时对小儿子的情分,她大概率也不会将我们的行踪暴露出去。”
“是,”游从欢不自觉地点点头,一弹剑柄,“实在不行,就抹杀掉她这段记忆。”
几人一将具体的行动方案制定出来,旋即让身上的衣袍回归最开始的素衣。
只是这一回身上揣紧了各色法器。
起身时飘飘然依旧是两袖迎风,骤然令兰因生出一种莫名的怅然。
他们趁着夜色就动身。
今夜有很好的月亮,银光沐遍高楼微草,使一切在梦幻般的光晕之中纤毫毕现。
几人极速乘风,向着西方破空而去。在极强的隐身术法加持下,他们似乎并没有在月光下显露任何痕迹,只是晚间倚着窗框思量心事的小儿女叹气,觉得今夜连风都冷又紧。
从荒山野谷,到城楼逐渐显露踪迹。
他们掠过形制精巧的城与村,一重又一重,掠过无数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形形色色妖灵。
眼睛和贫瘠的认知逐渐被所见的一切填起来。兰因心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心想:
惊山治下这过分重视礼乐形制的时代,竟然真将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盛世。
一行人用了一天一夜,即从东南到最西角,跨越了整个广大的古老抱真道。再落地,已经又是一天的暮时。
眼前是重重青山所环抱的农家院落。绛时门户独立,与其他人距离很远,不过看上去依旧是水秀山明,怡然自在。
抱真道的农居自古不多,大都是具有种植天赋的妖灵自给自足,因此居所散布在遥远乡野之间。是以皇城也难以将这里彻底管束,才给她漏了点喘息的机会。
几人的身形隐匿在她院墙之外的空地上。
此时绛时居所并没点起灯,因此他们的影子隐匿在落叶之上,很轻、很飘忽的淡灰色,仿佛会被夜风所吹动。
按着之前的计划,由较为明正言顺的兰因三人先向绛时试探。只是他们距离那院落门口还有五步时,却见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降落在眼前。
惊山。
竟然是惊山。
他此刻依旧拥着他的厚氅衣,手中托着一把白纸伞,神色里没有一丝慌张无措,只是眉眼被隐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冷。
那幽绿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三人,使他脸上熟悉的淡笑不能不带上一种锋利寒凉。
几人立即收起面容上一瞬的慌张。
段玉听先踏出一步,自己尚没有完全理清现在的局面,口中已经出声:
“看来时机凑巧。听说到绛时的消息,我们即刻动身来此,不想正与你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