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祖母,府中一切都好,但楚惜甚是想念皇祖母,也十分感谢皇祖母这些年来的照拂,若是没有您,楚惜不知还能不能……所以特来请安。”
太后闻言,眼神中露出满意之色,她道:“你很有心,哀家望你日后,持静气,养慧心,但守本心。”
“楚惜多谢皇祖母提点,一定铭记于心。”宋楚惜起身向太后作揖,神色恭谨道。
太后将目光落在一旁安静倾听的鹤行风身上,笑意渐浓:“行风年纪不小了。”
话音落下,鹤行风与宋楚惜心中皆是“咯噔”一下,只见太后缓缓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压了口茶,神色自然。
“哀家听闻陛下有意让你留在京都,晋为御前诸军都统制,你却自请在月中晋封后回到渡门关戍守,此事当真?”
闻言,宋楚惜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垂眸,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身侧的鹤行风,心中暗想:他要走?何时决定的事,为何从未告诉过她。
只见鹤行风抱拳跪地,回道:“启禀太后娘娘,外祖父年迈,日日盼微臣归,微臣的父母也皆安葬于渡门关,黄沙埋骨,那里早已是微臣的家了。”
“哀家想过了,你年岁渐长,婚姻大事也该定下来了。”
说着,太后将案几上的花名册拿在手里,接着说道:“这本花名册里,都是名门望族的贵女,你且看看,有没有满意的人选。”
话落,站在一侧的嬷嬷从太后手中接过花名册,递到了鹤行风的面前。
鹤行风喉结微动,睫毛下眸光骤深,终是垂首轻轻一颌,双手接过了册子,说道:“多谢太后娘娘。”
“至于你的旧疾,哀家已寻了位名医为你医治,定不会叫鹤家断了香火。”
宋楚惜忽然被口水呛着,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红:“咳咳咳……”
太后的目光转向了宋楚惜 ,不明所以地:“三公主这是怎么了?”
“回皇祖母的话,楚惜是在想鹤将军的旧疾乃是坊间传闻,传闻是否可信。”
“哦?”太后淡淡地挑了挑眉,目光中透着思索之色。
“去传太医来瞧瞧。”
嬷嬷带着太医院的院判和最年长的两位太医前来,共同为鹤行风把脉看诊。
院判先执起鹤行风的手腕,搭脉片刻功夫,脸色已经变了好几种,时而凝眉,时而讶异。
接着忽然“咦”了一声,又取出金针在鹤行风的神门穴位和内关穴上扎脉,见他表情并无变化,又在肾俞穴[1]处徐徐施了一针,眼见针尾平静未动,额间顿时沁出冷汗,连忙将位置腾挪给了年长的太医。
那年逾古稀的太医颤巍巍上前,枯枝般的手指刚触及脉搏猛然一顿,连忙与院判交换了眼色。
太后微微蹙眉,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启禀太后娘娘,老臣斗胆,请将军褪去衣衫,让老臣再行进一步检查。”老太医跪地叩首。
此话一出,鹤行风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只听鹤行风沉沉开口:“不必了,你们如实回禀太后娘娘。”
宋楚惜瞧着这情形,陷入了沉思,忽然想起自己为帮鹤行风信口编造的“隐疾”传闻,莫非真叫她歪打正着?
看两位太医的作态与鹤行风的神情,怎么看都像确有其事。
亏得她还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鹤行风,平白玷污了他的清誉,专门配制了迷惑医者的香。
“不必了。”
鹤行风果断地拒绝了老太医的请求,朝太后行礼道:“回禀太后,微臣的身子微臣自己清楚,让两位太医回去吧。”
“其他人都先下去,你们三人留下。”
太后指了指鹤行风和两位太医,说道。
宋楚惜起身离开,随后半盏茶的功夫,鹤行风大步踏出太后宫门,眉间凝着霜雪般的冷意。
两人视线对上,宋楚惜略显心虚地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袖,抬脚上前,问道:“皇祖母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微臣需要殿下相助。”鹤行风看向门口宫人,回道。
宋楚惜微微颔首,低声道:“此处不便说话,傍晚请鹤将军来府上一叙。”
余霞如绮,在天际铺散开来就如层层叠叠的彩锦[2],暑气未消,却已透出几分初秋的凉意。
宸曦府的朱漆色大门上被霞光镀上一层和煦的金边,庭院中,怪石嶙峋,藤萝翠竹的景致错落有致地矗立,进门入目是一座假山飞瀑,泉水潺潺顺着石坡流落至一块白玉石雕刻的荷叶上。
假山外围着一圈鹅卵石,栽种着各种鲜艳夺目的花卉,花茎在晚风的轻拂下微微摇曳,偶尔有晶莹的水珠滚落其间,像是筛落一地碎金。
回廊蜿蜒曲折,红木廊柱间垂落的纱幔被风轻轻撩起,若隐若现地透出廊下悬挂的风铃,光影斑驳交错,忽明忽暗,化作一幅流动的水墨。
暮色渐浓时,仆人提着一盏平安灯引鹤行风前行,沿着回廊缓步而行,灯影摇曳间,他瞥见正堂下一抹橘黄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