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月南曦都老老实实待在谢昭野眼皮子底下。
他待她很好。
入了秋给南曦用上好的料子缝制衣裳,从南边一掷千金运来的珍果供南曦随意享用,旁人重金相求的香料通通给南曦递上。
南曦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品竹色浮光锦衣料,脑海里不自觉涌现爹娘的面庞。
她以前穿不起这样好的衣裳,却每天过得开心。现在价值千金的料子披在身上,她却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好在,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她决绝地吹灭眼前那缕细碎的烛光。
明日就是十五,月圆之夜,南曦缓步踱到罗汉床旁,优雅挪动身子,轻巧坐下,垂眸端起刚滚好的西湖龙井,刮了几下沫子瞧了眼悄樱。
刚好与她对上视,那丫头是个机灵的,只一眼她便知道要干什么。
悄樱向前走两步来到南曦身旁。
“芝麻葵,你能否去街上帮我买两块桂花糕过来?”南曦细声说,不像是命令倒像是商议。
“姑娘想吃,奴婢这便去。”
芝麻葵有些疑惑,以往这些个事情姑娘都是叫悄樱去的,怎地今日唤了她?芝麻葵边往走边想。
南曦瞬间紧张起来,又有点儿激动,她将方才刚写好的书信纂到悄樱手心说:“小心行事,一定不能被发现了。”
“姑娘放心,一切全都办妥。”
“那便好,那便好。”
南曦望着窗外的一轮圆月,清冷凄凉。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娘的生辰日。
一抹苦笑在南曦脸上绽开,她双手合十,置于胸前。
——
十五日晚,
天上没有乌云,静谧的夜晚突然被一道粗犷的男声打破:“大人,大人······”
阿威喘着粗气急匆匆跑进门来。
“什么事儿?那么急。”
谢昭野不疾不徐说着,手中握着的狼毫正在龙飞凤舞。
阿威手中的那只鸽子的两颗眼珠子来回转着,脚爪子上还捆着一小封信。
谢昭野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没什么动静,继续低着头专注干自己的事情。
“大人,从后面······发······发现了只信鸽。”阿威说地结结巴巴。
“嗯,知道。”
最后一个字落笔,谢昭野才抬头,嘴角扯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伸手向阿威要那只鸽子。
打量了几眼,蔑视地说道:“这般肥,用它来传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他早就知道悄樱那丫头偷偷背着买了几只鸽子,还是让那小贩给送到后门,谢昭野本没在意以为就是南曦想喝鸽子汤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没想到这主仆两个人竟然胆子大成这个样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背着他偷偷干出这种事情。
谢昭野用力地将鸽子脚爪上的信件扯下来,牛皮色细小信封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的字正如她的人一般,清秀娟丽。
倒是有趣,还没手掌大的纸张有半夜都在问候她父母。
只有弱者才会整天在乎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感情,更何况还是······还是······
父亲和母亲在一起不就是为了生孩子,传宗接代么,将孩子交给乳娘抚养,当真会对一坨肉产生那么多感情?
不是该抛弃还是抛弃?
谢昭野眼里若有所思,冰冷的气质由内往外散发出来,目光久久定在最后一行字。
“求莲姐姐帮我和爹娘准备马车,曦儿真的一点都不像在这个地方待了!”
“曦儿亲笔,莲姐姐珍重。”
呵,果真还是想跑,谢昭野将轻薄的纸张捏在手心,用力揉搓着。
他难道待她还不够好吗?
“大人,这鸽子怎么处置?”
轻呼一口气,阴沉的脸上显现一抹阴骘的意味,谢昭野一字一顿:“不用。”
“放了,让这鸽子务必到那个······景薇莲手上。”
他就是要装作不知道,他要看看南曦究竟能在他的五指山下卷出什么浪花。
“爷,要好好陪她玩玩。”
既然她想玩,那他就陪她玩一程。